“师爷,”武捕头这时扶着年过六旬的洪师爷走进了天井,一边走,武捕头一边小声提醒自家师爷道:“您小心脚下。”
洪师爷一眼看见满天井的骸骨,眼一花,洪师爷的头就犯晕。
“哎呦,师爷,”武捕头忙手上加了力道,这才没让自家洪师爷跟王大人一样,一头栽到地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洪师爷颤声问。
武捕头摇脑袋,他要是知道,他能给莫姑娘介绍这个宅子吗?“是太子殿下要问你话,”武捕头又跟洪师爷重复了一遍,他在外面跟洪师爷说的话,“你可别慌神啊,太子殿下就是想打听一下这宅子的事。”
洪师爷深吸一口气,天井里的骸骨埋在泥土之下的年代太过久远,所以血腥之气早已散尽,这会儿南都城下雪,天井这四方天地间的空气带着雪的冷清,这寒意还不至于让人生畏。
走到荣棠的跟前,洪师爷跪地行礼,这会儿师爷人已经镇定了下来。他是多年科举不中的书生,考运不济,但若论心性,洪师爷比王大人要强上不少,“学生见过殿下,”洪师爷自称学生,与荣棠问安。
“平身,”荣棠简直道。
洪师爷起身,又看一眼身在的天井,这一次洪师爷看见了堆放在一起,早已经锈蚀的兵器,和已经不成型的盔甲,洪师爷心里马上就明白,这天井里埋着的,不是传闻中的富户一家,而是军中之人。
“这宅子之前是何人所有?”荣棠问洪师爷道。
洪师爷回话道:“回殿下的话,学生看过此宅的地房契,此宅三十年前为一赵姓人家所有,这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三十年前?”王大人说:“那岂不是衡阳王作乱之时?”
“大人,这赵姓人家的下落,学生不知,”洪师爷说:“这宅子在三十年前,被长孙大将军得了,后长孙大将军又将它卖与了南都府。”
长孙大将军?长孙毅?
王大人飞快地看了荣棠一眼,平衡阳王之乱的人就是长孙毅,那这位曾经的大将军,如今的国丈大人,知道这宅子里埋骨了众多将士之事吗?
听洪师爷说出长孙二字的时候,荣棠的心就猛地掀了一拔风浪,那个金银香囊上可是刻着锦书二字呢,之前他可以认为这只是巧合,可现在洪师爷告诉他,三十年前,在平了衡阳王之乱后,这宅子就归了长孙毅,这让荣棠怎么可能不多想?
“怎么了?”能听出荣棠的心跳变快,莫小豆很是莫名其妙地,小声问荣棠。
“殿下,”王大人这时跟荣棠道:“那此事看来要去问一问国丈大人了。”
荣棠冷道:“好。”
王大人说:“殿下的意思是,由,由下官去问?”
那可是长孙府啊,是他说进就能进的?别看皇后娘娘待娘家不好,太子殿下待这家也不好,圣上也对这家人多年熟视无睹,可长孙氏一族也是世族大家,家中出名将,也出名士啊,这家人不是他王文田能得罪的啊!
“不敢去?”荣棠看着王大人说:“那你还能做何事?”
王大人说不出话来,他能做什么,他还不是听太子殿下您的安排?他有自主权吗?他没有啊。
荣棠背着手在雪地里踱了几步后,突然又停了下来问洪师爷说:“长孙毅为何要卖这宅子?”
洪师爷说:“回殿下的话,这个房地契上都没有写,所以,所以学生无从得知。”
其实这理由还用想吗?福气街,地处南都城繁华之处,这大宅是很值钱的,长孙毅却偏偏要将它买了,要知道,买给官府的,这价钱上要是吃大亏的,长孙毅还就是将这大宅场卖与了官府,这位图什么?
应该就是知道这宅子发生过什么,不想面对,所以干脆发卖官府啊。
“你家人都在南都城吗?”荣棠这时突然话题一转,问王大人道。
王大人忙道:“是,下官的全家老小都在南都城,殿下,下官誓在与南都城共存……”
“你带他们随我父皇南行吧,”不等王大人将誓死卫国的豪言壮语说完,荣棠便道:“你的官衙暂时交给秦泱。”
王大人是巴不得走,可荣棠这话他不敢接下啊,他要接下了,世人不得骂他贪生怕死,身为南都府尹,却在敌军未到之时,就抛了一城父老逃命去了?在王大人担下这个骂名,他宁愿以身殉国啊。
“这是孤的命令,无人会骂你,”荣棠看着王大人说:“你既不敢去查长孙府,那孤要你何用?战事一起,孤说不定还得派人护你一二,孤这又是何苦?”
荣棠这话翻译一下,就是在说,你就是个废物,还要我浪费兵力保护你的安全,我为什么干这种蠢事?
王大人涨红了脸,想辩驳,可又无从辩驳,他不会舞刀弄剑,看见尸体害怕,看见血估计还得晕,他就上不了战场,站城楼上当木桩,他都干不了!
“这事孤自己查,”荣棠又说了一句,语气之冰冷,神情之阴沉,让在场的人都感觉,太子殿下好像是想屠长孙家满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