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茂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很顺从地举起了手:“别开枪!别开枪!”一点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卞淳先先放下枪,掏出手铐走向戚茂,秦凯在后面举枪,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这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手底下可是很有可能握着十条人命的主儿。
楼道并不隔音,七楼的动静,在六楼守着的桑俊和李承平都听见了,似乎戚茂对警察登门抓人一事反应平淡,束手就擒,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俱都放松了警惕,李承平个大嗓门还扯着嗓子喊了声:“抓住了说一声,咱们就上去跟你们汇合去。”
不单站在外面用枪指着人的秦凯听得分明,戚茂自己也听得分明,他皱了皱眉头,意识到不好,却没有立即反抗,空洞洞的枪口还对着他的脑袋呢,他必须得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如何求得一线生机。
卞淳先见随着自己的接近,戚茂还很老实站着不动,心里边的弦却一点没敢松,做为刑警,随时随地保持警惕已经成为他的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在一秒救了他一命!
门就那么大,两个成年人并排过不去,卞淳先走到门口准备跨进去时,戚茂只向门一侧挪动了一小步,正正好好让卞淳先挡在了秦凯的枪口与他之间,形成死角!卞淳先预先估计到行走路线,特意避开枪口,可是他没有预估到,戚茂会动。
秦凯立刻对戚茂没了威胁,他便是再想重新寻找射击位置,戚茂却没有给他机会。防盗门重重地拍回来,卞淳先要不是一直警觉,在门拍来之前已经收回了已经迈进门的腿,此时怕立刻就能被来势汹汹的门给拍断腿骨。
没有了阻挡,门自然回到它该回的位置,嘭得一声紧紧地关上了,高大厚重的铁门,绝对不是美国电影里一脚就能踢断的便宜货。防盗门的动静这么大,楼下自然不可能听不到,在问清自己人没有受伤,只是戚茂逃跑退回了屋内,他们被挡在外面了之后,桑俊一面接着守住六楼的出口,一面打电话回局里,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破拆设备过来,忍不住有些后悔自己大意了,没有准备周全就来抓人,让己方陷入被动。大约还是心底深处觉得这胜利来得太不真实太快了,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吧。
但局面已经变成这么副鬼样子,他们今天必须拿下戚茂不可,再无退路,他还就不信了,六七层高的楼,这货被困在房间里没有别的出口,还真敢跳楼不成,那样倒也省事了,直接摔死,比走流程判他死刑不知道为纳税人省下多少钱。
当然啦,这种不靠谱的想法立刻就被桑俊拍飞出脑海,他可是人民警察,不到万不得已,活捉凶手才是他的工作,而且这案子有太多没有搞明白的地方,如果戚茂死了,带着这些秘密进了棺材,他们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让三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长相的无辜死者沉冤昭雪,她们的亲人也许还在某个角落里眼巴巴地盼着她们回家,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儿、姐妹已经长在最美好的年华长眠地下,无论真相如何不堪,都总比永远不知道、从希望等到绝望要来得好些。
破拆装备已经在路上,戚茂是罐子里的王八,桑俊唯一怕的就是他做什么傻事,楼上楼下几乎同时开始砸门,大声嚷着叫戚茂开门,不要负隅顽抗,争取最后宽大处理的机会,赶紧投降。
门内的戚茂点上一只烟,捞起沙发上一件睡衣。
他一直不喜欢香烟的味道,总让他有压抑不住咳嗽恶心的感觉,以前的他是从不吸烟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哪怕讨厌,也会点上一根,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仍然时时被呛得咳嗽,认识他的人都不明白他这种自虐为哪般。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博古架上,从那上面的每一张照片上扫过,最后定格在最高处,他喃喃地说了句什么,被外面警察不断的咆哮淹没,连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什么。
大概,就要这样结束了吧。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一天,想过如何来终结自己的生命,楼下那间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房子里保存着的证据,他应该一把火毁掉的,他也早早备下了汽油,可是突然他不想了。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得离去,更不想为他根本没做过的一桩谋杀背起黑锅,当然,最不想的,却是让她以小姐的名义被害。这个世界上早已经没有人在意她的名声了,可是他在意,他最珍重爱护的人,生前没能保护她已经让他愧疚一生了,如果到死都顶着这么个名声,她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吧。冰清玉洁如她,跟六个那样的人躺在一起多年,如果她在天有灵,怕是连一分一秒都没办法忍受吧。
他是知道且愿意说出真相的唯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