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仲,是皇帝白赫的贴身内臣,据说他暗中替白赫做过许多摆不上台面的事,他和他手底下的天巡府是白赫最信得过的,也是京中这些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乃至皇子公主们最为忌惮的。
因为他直接代表了皇帝的意思,别看他官衔不大,却握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正是因此,当日七皇子迫害于静潇的事儿东窗事发后,以白景升的疯狂,在见到刘景仲后,也要吓得颓然萎地。
刘景仲脸上挂着公事化的笑容,向于静潇施礼后,才开口说明来意。
“皇上要去祭拜先祖圣庙,特请郡主同去。”
于静潇闻言,吃惊不小。
皇帝白赫不是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吗?怎么突然会去祭祖?难不成,是回光返照了?最关键的是,为什么宣自己同去?这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啊!
虽然于静潇心里有万千疑问,但却不敢违逆圣旨,唯有领命应下。她刚开口让春熙替自己准备正装。
刘景仲却微笑着摆手,“不必了,郡主这就随我去吧。”
于静潇闻言一愣,她这还没反应过来,莫言和织锦已经一左一右地靠了过来,显见是打算跟于静潇同去。
谁知,刘景仲却又摇了摇头,“只郡主一人随我同去便可。”
莫言和织锦愕然相视,莫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刘景仲,皇上找于静潇去的原因。
却被于静潇抬手制止了,“我这便跟大人同去。”她说着,回头看了织锦和莫言一眼,“你们就留在府上看家吧。”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瞟了一下东北方。
二人立时会意,齐齐点头称是。
……
白赫称帝后,追封其父为圣太祖皇帝,供奉于京郊的一座皇家寺院中。
于静潇只身一人乘着马车,跟随刘景仲和他的卫队一同来到了寺院。
白赫因为早年间杀业太重,所以晚年时期疑心多惊,任何要来面见自己的人,都会先被搜一搜身。
于静潇由着宫女们替自己例行搜身后,跟着刘景仲来到一个精雅的厢房门前。
“郡主请随我来,皇上在里面等着呢。”言罢,引着于静潇走了进去。
自从上一次宫宴之后,于静潇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这位打下了大魏江山的开国皇帝,在年逾五十后,因被病情所累,现在已形同枯槁,再不复昔日的风采。
于静潇低眉顺目地进入屋中,施了叩拜的大礼后,起身恭首而立。
白赫有气无力地斜依在床头,闷咳了一声,“今儿请郡主来,实因朕的病情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宫里的御医们已经束手无策了,唯有方士调得丹药才能缓解一二。郡主原是我大魏的神医,便请替朕瞧瞧这丹药,可还适用得否。”说着略一抬手,立时有一名太监托了一小方锦盒,来到于静潇的面前。
她接过锦盒,看了看红绒上的那一丸丹药,嗅了一下后,以小手指的指甲略刮了些药末,放在舌尖轻尝了下,思索片刻后,躬身答道:“请皇上恕罪,臣女虽略懂医术,但对炼丹之术却一窍不通,实在说不准这丹药的药性是否适于皇上。”
白赫点了点头,“术业有专攻,郡主说不上来,也不打紧。那方士说,这颗丹药还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药材,而此事,恐怕只能着落在郡主身上了。”
于静潇心中诧异,却也不敢有所表现,“原来如此,还请皇上谕下,这味药材是什么?”
白赫缓缓说道:“千年玉髓。”
于静潇浑身剧震,骇然地抬眼望向白赫。只听对方接着说道:“朕素来不过问后宫的诸般事宜,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觞儿属实过分了些,竟敢私自拿了先皇后的宝物,千年玉髓去救你的性命。”
于静潇立刻倾身跪地,“太子宅心仁厚,不忍臣女命丧他乡,这才倾囊相救,还望皇上体谅。”
“太子心善,朕知道。”白赫咳了咳,忽然转移了话题,“不知郡主有没有听说过,前朝覆灭时,钦天监曾留下一句谶语。”
于静潇顿觉浑身的汗毛都根根倒竖,脑后嗖嗖地冒凉风,勉强开口道:“臣女不知。”
白赫轻叹了一声,“他说三十年内,会出一位女子,或可兴大魏,或可亡大魏。”
于静潇此时已经骇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朕不行了,眼见着没几天好活了。朕的几个儿子里,白冉出身不佳,白煦心思太重,九皇子又太过年幼,唯有觞儿颇得朕意。太子生性善良,跟朕不同,他会是位仁慈的好君主。”白赫转过头,望着于静潇,“只是仁君也有仁君的缺点,就是太容易为情所困。为了我大魏万年的基业,朕在临走前,要为太子扫除所有的障碍。”
于静潇的嘴唇和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她终于知道白赫突然宣来自己的原因了。
就跟她从前忽略过贤妃一样,她也忽略了这位君王。能成为一朝的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是位简单人物。
这后宫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或许只会作壁上观,不会插手,可一旦涉及到了江山社稷,他当然就不能置之不理。
从他刚刚的话,不难听出,他怀疑自己就是那谶语中的女子。或许他不是百分百的肯定,但就冲着那一句“可亡大魏”,他就一定会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白赫这次叫自己来,正是动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