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潇下意识地抚住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跪了这么久,她的腰确实已经酸疼的厉害,但依然咬牙坚持道:“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白莫觞和源锦慧都曾与我有大恩,我自然要替她求情。”
白煦轻哼一声,终于搁下了手上的御笔,冷然问道:“安慧郡主,你凭什么求朕放了一个重要的朝廷钦犯?”
于静潇被质问得一愣,她低下头,左右思量后,唯有将脖子上的那枚明珠取下,双手高举过头,“皇上,这枚明珠是您当年亲手所赐,上面的字也是您亲手所刻。皇上曾对我说过一个承诺,愿意满足我的一个愿望。此物,便是见证。我现在求您,兑现当年的承诺。我的愿望就是,求皇上放了源锦慧!”
白煦望着那枚刻了字的明珠良久,沉凝的眸底渐渐汇聚起了怒意。
她竟然用自己送她的东西,来为另一个男人的妻儿向自己求情!
白煦一想到于静潇是因为白莫觞的关系,才不顾一切地求自己放了源锦慧,便好似看到了昔日她在他身边的情形,顿觉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意,犹如鼠咬蚁噬般啃食着他一向傲人的自制力。他平素的淡然镇定,在这一刻又像被妖物魔障、诅咒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喷涌的愤怒与冲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对眼前的这个女人,分外没有忍耐力。一面对她,自己体内的负面情绪和邪恶因子便会悉数爆发。
而且……他微微转睛,目光不由自主地滑过御书房的里间……现在不能让这女人继续在这里闹下去。
白煦勉强抑制住心底的怒意,冷冷地道:“在朕发怒之前,滚出去。”
于静潇听到他用如此冷酷的声音跟自己说话,只觉心头一紧,可她依旧倔强地伏地叩请,“求皇上放了源锦慧。”
白煦暗暗磨牙,他看得出来,若是自己不答应放人,那这女人便不会起来。看她现在的样子,明显已经跪不住了,可是为了那个男人,她竟然可以连自己和孩子都不顾!想到这里,白煦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旁边的太监立时会意,到下面将于静潇捧在手心里的明珠拿过来,呈给他。
“安慧郡主,你可想好了,你真的预备用这唯一的许愿机会替源锦慧求情吗?”
自从太监从自己手中拿走那枚珠子后,于静潇的目光便一直愣愣地系在珠子上。这枚明珠她已贴身戴了这么久,仿佛已经成为她血肉的一部分,现在骤然被人拿走,好像她的胸口也空了一部分……
“是的,求皇上放了源锦慧。”
白煦缓缓地点了点头,连道了三声“好”,随即拿着明珠的手掌向下一拍,只听一声珠碎的轻响之后,再抬手时,那枚明珠已化作了一摊粉末,“那朕就成全了你这一颗报恩的心。”
于静潇眼睁睁地看着那枚明珠在白煦掌下化为齑粉,她的嘴张了张,却连一丁点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她的表情就好像他拍碎的不是那颗珠子,而是她的心……
嘶嘶的声音在喉咙里回旋了良久,终于化作一缕凝噎,于静潇深深地叩下头,藏住了自己的表情,也藏起了瞬间夺眶而出的泪水,“谢……谢主隆恩……”
硬撑着说出这四个字后,于静潇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脚步踉跄着跑了出去。
白煦看着她脸上那一瞬间的绝望与伤心时,只觉自己肺内的空气似被瞬间抽空了一般,身体几乎本能地要起来去抓住她。但是他到底还是没有动,只是不声不响地望着那道摇摇欲坠的背影奔出御书房。
在于静潇离去不久,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便由御书房内间缓步走出。
“煦儿,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一个废帝的废妃,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放了也就放了。再说,她毕竟是凌逑的公主,顾忌着两国的关系,放了她也不打紧的。何苦惹得安慧郡主如此伤心呢?”
这面含笑意,语气温婉的贵妇不是别人,正是太后。
她今日来御书房探望白煦,刚好听说于静潇在外边求见,便先行避到了里间。
白煦恭敬地应了一声,“是,母后教育得是。”
太后微笑着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眼神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书案上那一小堆珍珠化成的粉末,随即淡然地转身走出了御书房。
白煦依礼起身,送走了太后后,回到书案边,当望见桌上那一小堆珍珠的粉末时,他才翻开右手,露出藏在袖子中的那枚镶玉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