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奶奶到底一个人在漫无边际的疼痛里支撑了多久?他们谁也不知道。
回想起每一次见到刘奶奶,都只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春风和煦的笑脸,饶是生活对她那么残忍,她都从未跟旁人诉过苦。
这样坚强和蔼的刘奶奶,此时此刻就坐在门外的轮椅上等着他出去。
也许,她自己早就猜到会是什么样的检查结果。
江出尘在观察室里呆了很久,他对着玻璃演示一遍又一遍的微笑,却是越来越假,脸颊肌肉僵硬到连一丝自然的笑容都挤不出来。
医生站在一边,只余下无奈地摇头叹息。
到最后,江出尘被自己逼到崩溃,撑在桌上的双手狠狠地攥紧,手背上脉络分明,他用力地咬牙笑着,眼泪难以避免地顺着眼角落下。
他的父母在他还未懂事的时候就走了,在爷爷的保护下,他成长得无忧无虑,压根就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看着,身边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却来得很深刻,结结实实地往他的心脏上落下一记实锤,闷声作痛。
外面的几人都等得心急如焚,只有刘奶奶噙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她抬起手拍了拍郑奶奶搭在肩上的手背,“我没事,你们都别太着急了。”
郑奶奶低头就看见刘奶奶笑吟吟的脸庞,顿觉来气,“你都坐上轮椅了,你还乐呵个啥劲儿?是不是傻?”
刘奶奶摇摇头,笑得愈发轻松,“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反正哭也是那个结果,笑也是那个结果,为什么不能笑着去接受?”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什么叫都是那个结果,我呸。”郑奶奶扭头往地上连着啐了三口,没好气地说:“成天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这时,江出尘拉开门走出来,白白连忙迎了上去,着急地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江出尘没有直接回答白白,而是将目光挪到刘奶奶的脸上,落进她温和的眼神里,他准备好的所有台词,都在这一刹那全数忘了个干净。
这么亲切温和的老人,让他怎么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他愣了一会,又看一眼郑奶奶,心里有了决定,“医生说先住院观察,我晚点联系一下盛安医院,让他们推荐几个优秀的脑科专家过来。”
“住院观察是什么意思?”郑奶奶蹙眉问。
“就是……”江出尘迟疑片刻,暗暗地收紧拳头,“还有希望。”
郑奶奶艰难地消化完江出尘话里的意思,反应过来时,喉咙一噎,“情况很严重是吗?”
“哎呀,你就别瞎猜了。”刘奶奶装着生气的样子,打断这场对话,“你没听小江说给我安排专家吗?这专家是什么?就是顶呱呱的人物,就算有什么情况,都能治好的。”
说着,她笑着看向江出尘,“小江,你说刘奶奶说的对不对?”
江出尘眸色一沉,内心深处翻涌着的苦涩,像是被这一个要求他配合的眼神,给撞出缺口,险些决堤。
他再一次攥紧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您说得对,您一定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