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宥道:“我听说五公子自幼身体便羸弱多病,投壶虽是游戏,却来自射礼,想来以公子的身体,不精于此也不足为奇,说到底,还是我胜之不武了。”
姜宥不说这话还好,这话一出,云玹的脸上更挂不住了,投壶虽起源于射礼,不过随着发展,早成了贵族妇人小姐的日常游戏,从站步到铜壶不过十步开外,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稚子都能投中,更何况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了。而且姜宥投壶不仅蒙了眼盲投,还背向着铜壶背投,如此他尚弃箭认输,姜宥反说是胜之不武,他就是涵养再好,面上也是变了色。
谁知姜宥的话还没完,斜瞥了云玹一眼,又道:“五公子乃是启明二年钦点的二甲进士,不通莽武,精于文墨,到也情有可原。不像本世子这等粗人,大字也识不得几个,我记得幼时被家父逼着读书,读到列子,汤问的时候,里面有一个故事到是有趣,说的是两小儿辩日,孔子不能决,我也糊涂至今,故想请教一下五公子,究竟是日始出时去人近,还是日中时近也?”
这小儿辩日的故事大致是说孔子东游,遇两小儿争辩,一个说日出时如盖,日中如盘,以近看物大,而远观物小为由说太阳刚出的时候离人近。而另一个说日出时温低,而日中时温高,以远蒸温低而近烤则温高为由说太阳刚出时离人远。孔子听后,不能决断。
姜宥这骤然发问,一下子便让四周的气氛越发的凝重起来,明眼人也都算是看出来了,这宁国公世子哪里是真心过来贺一个云家小姐的及笄礼的,这根本就是过来挑衅的,而且针对的还是云家这位精贵非凡的五公子!
就有人在想,也不知道云五公子是在哪里得罪了这位世子爷,也真算是倒了大霉了,这世子爷是什么人啊,早些年那可是京城的一霸,谁敢上前招惹?前些年北漠大战,这位爷大放异彩,立了大功,亲得启明帝盛赞,人也算是沉稳了下来,不再到处去惹是生非了,不过人家老子宁国公位高权重,人家自个又深得启明帝宠爱器重,加之他脾气暴躁,是个无法无天的主,等闲人等又有谁敢在他的面前造次?不夸张的说,被这位爷惦记上了,只怕以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得了啦!
想通了这些事,便有许多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往场中瞅去。
云玹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回答不上来,其实这也怪不得云玹,姜宥明面上问的是列子,汤问里的故事,好像探讨的是文采学问,实际上这太阳什么时候离人近,什么时候离人远,不过是个自然现象,算是自然科学的范畴,和文采学问哪里沾得上了什么边?偏偏他引经据典,又列了书名,竟让云玹一时反驳不得,极为尴尬。
宜儿几人早已走了过来,对这里的事情也大致搞清楚了,宜儿便皱了皱眉,姜宥这家伙哪里会无缘无故的跑来难为人家五公子云玹?分明就是得知云玹对自己有意,存心过来挑事的!她到没想到,这家伙的醋味竟这般大,一时心中的感觉怪怪的,有些作恼却又有点甜丝丝的味道。
一人笑着打了个圆场,道:“世子爷这问题问得妙,只是当年连孔圣人也不能决断,我们这些后辈凡夫又如何能够越得过圣人去呢?”
姜宥侧首,见说话的是云大公子云重,便冷笑了一声,道:“孔夫子开创了儒家先河,被后人尊为圣人,自然有他为人称道的地方,不过,古人毕竟是古人,鉴于其时的社会水平,有些东西不理解也是有的,我们经历了上千年的摸索发展,难不成还要事事低那些茹毛饮血的老古董一头,他无法决断的东西我们就要永远停步不前不成?”
云重一怔,其实不止云重,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瞠目结舌,盖因姜宥这话说得太过惊世骇俗,要知道自古以来,文人对孔夫子奉若神明,何曾有人想过要在学识认知上超过这位伟人巨匠?是以姜宥这话一出,众皆愕然,半响没人回过神来。
少顷,就听有人拍掌赞道:“世子爷这番言辞当可谓震聋发聩,实为给了我等这些只知死读圣贤书的呆儒穷酸一记当头棒喝,小生受教了!”
率先说话的竟是宋凡,不过接下来不管是从心底赞同还是不赞同的皆纷纷附和赞赏,更有甚者,还大声喝起采来。
云重面色有些难看,只随了一句:“世子爷当真不愧为我大辉的少年战神,云重佩服。”
姜宥却看向了云玹,道:“我听说云府已向东山侯府纳了采,有意为五公子求娶东山侯府的九小姐,听闻那贺九小姐生得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五公子当真是好福气。”
云玹呆了一呆,他尚没从姜宥刚那惊世骇俗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又听见姜宥提起了此事,呆愣一下,一抬头,竟看见宜儿陪着云瑶站在边上,此时正抬头朝他望来,顿觉心中一阵绞疼,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忽地头一歪,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众皆大惊,云重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扶抱住了云玹,见云玹竟似晕厥了过去,大骇下,慌忙让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