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嘏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缘份也好,命运也罢,也许确实存在这样的东西,你信这个,是你的事,但我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靠谱的。我不会去相信这辈子去积德行善,无欲无求的修业之说,只想着能建功立业,名垂青史。这点,和我少年时的初心,并没有改变。所以,南渡之后,我们卢家还是想尽量地走当官掌权之路,只是我们过江南渡太晚,要是早点跟着温峤一起南下,而不是去辽西,也不至于此。”
慧远微微一笑:“你们家舍不得在北方的富贵和家业,还想着跟胡人政权合作,阿嘏啊,你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眼光的。”
卢嘏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们少年时的交谈,意气风发,是因为我们没到那个位置,没有到一个决定可以决定一个几百年家族兴亡的地步,我确实向我祖父和父亲提过不如效仿琅玡王氏,举家南下,在新朝中也可以成为从龙之臣,但一来那时候东晋司马氏政权自己也没在江南站稳脚跟,这二来嘛,司马睿并不是西晋末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只是一个以天下兵马大将军,丞相之职自立为皇帝的割据势力罢了,当时北方也还有刘琨,如果他能在北方站住了,拥立另一个司马氏的宗室,未必会比司马睿差。”
慧远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关中还有司马模,还有后来的晋愍帝,刘琨是想拥立这些关中的司马氏政权,只可惜,他最后失败了,你们卢家站在刘琨这一边,也不能算当时的失误,只不过,没押对宝而已,阿弥陀佛,这些都是天意,劫数,又岂是我们凡人可以参悟的呢?”
卢嘏沉声道:“我不相信什么天意,我只相信,天意是可以改变的,我们道家讲的是自己可以修仙问道,自然也可以改变世界,这些理念,你遁入佛门后放弃了,可是我一直还坚持着。宝玉,事实证明,我成功了,你也许成了佛教大师,天下名僧,但也不过是守着一寺之地,方圆不到十里,弟子不过数百。哪怕是一个县令,想要灭你,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在我们经历过的那个乱世之中,那些野蛮凶残的胡虏,还有遍地都是的兵匪,随便百人的头目,也能灭了你的东林寺,这点我没有说错吧。”
慧远微微一笑:“你说得是不错,但你为何不想想,我师公,我师父为何能在那个乱世中生存下来呢,而且成了国师,成了连石虎这样的帝王都要言听计从的名僧呢?”
卢嘏不以为然地说道:“表面上看,是因为胡虏君主需要借你师公的预言之能,以为国师,但实际上,是你们佛教宣扬这种因果业报,要人放弃抵抗,安于天命,即使这辈子过得悲惨,来世也可以得到福报,靠这种说法来降低和消除汉人百姓的抵抗,也用这种杀人作恶会遭报应的说法来约束胡人将士的杀戮,如此来实现政权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