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哽咽着,采月知道他一定流了眼泪。她没有抬起头去看他。他这样的男人,是不能接受自己流眼泪的样子被别人看到的。
她紧紧地抓住了萧天握着她的那只手,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继续地安静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不要去看他,让他有机会自己把眼泪擦去。
果然,她看见萧天抬了一下另一只手,然后又放下了。
她可以听到萧天的呼吸因为激动,微微地有些不均匀。她对林宛云混杂的各种情感中,在这个时候就只有“心疼”冒出头来。林宛云终究是她的亲姐姐,是一个在要当新娘时悲惨死去的年轻女人。
两人同时短暂的沉默,给了萧天缓解情绪的时间。
“后来,是我身边一个又一个战友的倒下。每一个都是我以各种不同的身份,亲手捧着他们的骨灰盒交给他们的亲人的。这些年,我常常觉得自己活着,却像个死人一样。因为许多人许多事我都不敢去想、不敢去碰。宁愿自己就这样麻木不仁地活着。”
说着,萧天又停住了,没再继续说,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采月又想起了萧天把她囚禁在那栋小楼里时,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你,我也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做了这么多年的行尸走肉,才刚刚活过来,你却又要杀死我。……你让我尝到了生的乐趣,我就不愿意再尝死的滋味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萧天,曾经以为萧天可能是因为姐姐的死抱愧,才一直不能对她的死释怀。可是现在,她第一次听到萧天如此地对她说起曾经的痛,她才知道萧天如此地紧抓一切,真的只是因为他太在乎,因为他失去的至亲至爱之人实在太多,他实在痛不起了。
所以,他才会偏执狂一样地不肯对她放手,甚至还要圈禁她。
所以,其实每个人奇怪言行的背后,都是有其深层次的原因的。
采月现在回过头想,如果当初她真的一直被萧天圈禁,她又真的在那种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像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患者一样地,无可自拔地依恋上他,那么,或许她眼下真的就不必经历这种被两个男人的感情撕裂一般的痛楚了。
虽然萧天的做法实在是太极端,也谈不上理智和人道,但那时的她铁了心地要摆脱他,以她那么要强的个性,恐怕除了圈禁她,萧天的确也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采月转了下身体,紧紧地抱住了萧天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她低语着,她真的好后悔自己和裘岩之间这一切的纠缠、那些对萧天可耻的背叛。
萧天用下巴抵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人总是要任性过后,才会懂事的。只要你任性完,还知道要回来就好。”
在这一刻,采月做出了决定,她明天就要对裘岩提辞职的事,她不可以再继续地这样任性了。
两人正抱着,小赵下了楼,走到一半又收住了脚步,她不想打扰两人。
可是,萧天已经听到了小赵拖鞋拖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因为家里基本上不铺地毯。他没有放开采月,只是抬头问楼梯上的小赵。
“是不是若飞要采月讲睡前故事了。”
小赵有些尴尬,但还是点了点头。点完头又立刻道:“我去和他说,干妈现在有事走不开,今晚我给他讲故事。”
采月立刻从萧天的怀中抬起头,擦去了脸上的眼泪,然后站起来。
“还是我去吧。我答应过若飞,只要在家都给他讲故事的。”然后她看着萧天,轻轻道:“我去了。”
萧天微笑着点了点头。
赵若飞正坐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连环画,入迷地看着。见采月进来,他抬起头来。
“干妈,我要听故事,听罗宾汉的故事。”
采月坐下,将赵若飞轻轻拥入怀中,温柔地笑道对他说:“好,干妈给若飞讲罗宾汉的故事。”
接下来的故事时间,她语气温柔,眼中始终是亲切的笑意。若飞的每一个问题,她都回答得很是耐心,而且还时不时常地抚摸一下他的后脑勺。
在她心里,她现在只想替萧天担过一切她可以为他承担的,其中一项就是赵若飞。萧天视他为亲子,她也将视他为亲子。她要为他照顾赵若飞、教育赵若飞,让他可以不用那么地累。
孩子的心最是纯洁和敏感,赵若飞立刻就感觉到,今晚的干妈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神让他觉得好温暖,有点像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