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个月枯坐,是必然了。
辜雀静下心来,朝前看去,眼前是茫茫白雪世界,冰山林立如剑,直指苍天,却又在大雪的铺盖之下,掩去了所有的棱角。
所以一切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万里飘雪,染银天地,忽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宁静涌上心头。
经年来,种种尘事皆在眼前,自己缺少的不是精彩,恰恰便是安静。
若不是在卡萝琳的小村呆了一段时间,自己的心境恐怕都会崩溃,以至于走火入魔,迷失自己。
所谓天道阴阳并济,刚柔轮转,自己时刻把自己绷得太紧。从卡萝琳家出事,开始杀人,然后光明圣舍利现身,然后卡萝琳被抓,然后光明圣教,一直到今天......
整整半年时间,自己都未曾歇息,时刻紧绷着自己......
莫非是雪桑老妪看出了什么?认为自己该静一静了?
无论如何,总归是没错的。
辜雀一笑,看着前方白雪如毛,在狂风的席卷下漫天飞舞,整个世界似乎都模糊的了起来。
不灭不坏之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区区寒意又怎么可能坚持不住?
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从来不为此而骄傲,只因他明白自己的不灭不坏之体来的多么不容易。
身体温热,不知为何,心却开始寒冷了起来。
有冷风吹来,像是直接穿过了肉体,吹到了灵魂之上。
辜雀的身体顿时绷紧,顷刻之间,他已然被白雪掩盖。
心头愈发寒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元气蠢蠢欲动,似乎要自动复苏,却被辜雀压制了下来。
为何?区区寒风,怎么可能无视肉体,直吹灵魂?
他想不通,咬牙坚持,而四周的寒风却愈发凛冽,似乎茫茫天州所有的风都聚了过来。
四周白茫茫的世界像是在变黑,很快,一切都黑了下来。
风停了,雪停了,万物无声,唯有寒冷。
彻骨的寒冷,发自灵魂,席卷全身。
“呃啊!”
辜雀闷哼一声,不禁睁开眼来,朝前看去,茫茫大学皆不见,林立冰封尽消失,一切都化作了黑暗。
黑暗中,有刀光袭来,穿破肉体,深深斩进了灵魂。
剧痛从骨子里透出,辜雀的身体已然在颤抖,他终于明白,此地可怕的不是风,不是雪,而是寒。
这不是气温的低下,而是道,寒冷之道。
当刀法精妙到一定程度,当对刀的理解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人就会产生刀意。
当剑法精妙到一定程度,人就会产生剑意。
这茫茫天州,万里飘雪,寒冷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会产生寒意。
大道万千,这寒意,是自然之道。
非但寒冷,而且孤寂,只因万年无人,万里无人。
当孤寂到了一定程度,也会产生一种孤独。
所以这是孤寒,是自然所产生的道。就像红鸾宫主的六道劫火,到了那个层次不再是温度可以形容,已经成为了一种道,所以才可以烧塌虚空。
所以当年媚君轮回之境,却无法承受,险些丧命。
辜雀坚持了半个月,已然忍受不住那份孤独的寒冷。
他想要说话,想要与人交流,获得互动,只因孤寒来源于心,而不是来源于身。
所以不灭不坏之体此刻已无用处。
只是灵魂的寒冷,该如何抵挡?不能用元气,用灵魂之力总可以吧?
心念一动,辜雀眼中忽然激射出一柄柄邪恶暴虐的妖刀,这是他的魂刀,埋葬于灵魂之中。
整整十七柄妖刀悬于他周围,每一柄长达三尺,一模一样,紫黑深邃,渐染白雪。
终于好受了一些了,但孤寒似乎愈发可怕,这可怕的力量全部涌入了魂刀之中。
魂刀在开始发白,轻轻颤抖着,似乎在吸纳这一股寒意。
时间在流逝,辜雀灵魂痛楚愈发难以忍受,魂刀似乎也挡不住这无法形容的孤寂。
又过了十天,辜雀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魂刀带着无法形容的孤寒,颤抖着插入了他的灵魂。
剧痛袭生,他死死咬牙,一口鲜血骤然喷出。
整个人似乎都要裂开,他似乎已然没了一切意识。
感受不到了任何寒冷和孤寂,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消失。
他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雪桑老妪满脸的皱纹。
嗯?他不禁皱眉道:“这才二十五天啊,莫非前辈改变主意了?”
雪桑老妪摇了摇头,缓缓道:“这是第四十天了。”
“什么?”
辜雀勃然变色,不禁惊道:“怎么可能?我分明记着才二十五天。”
雪桑老妪道:“当你闭上眼,在睁开眼,便已然是十五天过去了。”
辜雀道:“为什么?”
雪桑老妪道:“当你不再因为时间和任务而想要坚持的时候,你就走出了这寒阵了。”
辜雀道:“这是阵法?”
雪桑老妪道:“这是阵法,也是人心,当你没有目的地去坚持一个东西的时候,你才会体会到它真正的内涵。寒,也是如此,你不是为了目的而去忍受,它自然也就无法伤害到你了。”
辜雀皱着眉头,沉默了良久,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不懂,但他知道,自己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站起身来,抱拳道:“请前辈移驾。”
雪桑老妪一笑,忽然道:“雪桑,见过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