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扶马,马闭上了眼睛,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它累的够呛,只剩下半口气,实在没力气再眼开眼睛看上主人一眼。
定远侯用手抚了抚他的马身,手都在颤抖。他的嘴唇很干,他都忘了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喝水,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定远侯动了动唇,哑着声道:“……只剩下我和你了……委屈你跟着我这个没用的主人,来了这里,牵累了你……”
马呼着气,半点都不动。
定远侯看着天上的云,累的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了,他闭上眼睛,颇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在马儿身边一并睡着了。
夜晚很冷,很他冻醒。
他挣扎着起了身,摸着马儿的呼吸放缓,才轻轻的松了口气。
起了身,捡了些柴火,又弄了点水来,架上火烧了一锅,放温了自己喝了两大碗,然后用水壶小口的去喂马。
“多少喝些,”定远侯无法放弃这个老伙伴。尤其是现在成了他的唯一老伙伴。
马儿挣扎着睁了些眼睛,感觉到火花的温暖,用濡沫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小口小口的开始喝着温水。
定远侯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能吃东西,马儿终究是不会死的。
马儿喝够了,往火花旁边移了移,似乎也贪恋火光的温暖。
定远侯去收割枯草,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哪一种马爱吃,哪一种不爱,他都用刀割了不少回来,放在马嘴边上,道:“看着能吃的吃一些,以前都是仆人喂你,现在只剩咱们两个,我只怕要疏于对你的照顾了,待以后能寻些饼子,我再喂你别的,现在将就一二吧……”
马儿很温驯,睁着眼睛,懒懒的开始啃起草来,进食并不快,却也不慢。
定远侯眼中有些酸涩,现在只剩下他与马儿两个人了,能去哪儿呢?!
陛下那里吗,去了又能如何?去京城,不甘心,可是家眷尚在京城,多少是个牵挂。
定远侯往南方看了看,道:“要不然咱们去晋阳吧,以前那个丫头总说晋阳多好多好,他,也在那里,我想去看看……索性放下一切功名利禄,为江湖游客,不管朝廷之事了,只去寻他,好不好?!”
那些在心中根植下的种子其实作用还是很大的,现在到了这个处境,他发现对于忠不忠心,早已经不剩下任何执念了。
他已经尽了力,尽了余生之力了。
定远侯心疼的摸着马儿的脚,道:“跟了我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他看着马儿脚上全是血,走了太多的路,它坚持到现在,真的是用尽了力气。顿时心疼不已,道:“此去晋阳,怕是走陆路不行了,可是丢下你,我不能。索性一起坐船走吧,现在那边乱着,只怕也无人能顾得上我们,走水路你也能少吃些苦头……”
马儿呜了一声,十分温驯。
它通灵性,能听见定远侯语气里很多的东西,那些无奈,伤感,还有内疚,自责,茫然,无所适从。到最后随波逐流后的叹息。
定远侯趁着夜色,去寻了一只兔子回来细细烤了,填了肚子,然后草草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沉了水底,换上从农人家买来的打了补丁的布衣,往江边走去了,他没有骑马,牵着马儿走的慢吞吞的。
手上握着一柄剑,只有这柄剑,舍不得丢了,他戴着草帽,看着马儿走的一瘸一拐,道:“再忍忍,到了江边,我买一条船,我们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