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六月,天气越来越炎热了,瑞兰院里养伤的三爷已经能下地走走了,然而那走路的姿势,看着实在是别扭极了。服侍三爷的丫头,如今多了一个梨香,这还是三爷花了自己一百两体己银子,才哄得三奶奶松了口,让梨香到他身边服侍。
秦烨进到瑞兰院的时候,就看到他那三哥一脸苦大仇深地在院子里散步,那些丫头们见机得快,都怕被三爷怒火波及,早躲得远远的了,因此偌大个院子,竟然显得有点空空荡荡,完全没有一点热闹的气息。
三爷走得气喘吁吁,偶然停在大榕树下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这位器宇轩昂的大将军弟弟。
三爷差点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躲回屋子里去。他伤在那样的一个地方,看着其他身体健全的男人,都会很阴暗地想着人家会在心里嘲笑他,因此根本就不想出去见人。然而他不想出去见人,不代表别人不能来见他。
秦烨依然是一张冷脸,但很礼貌地远远就叫了声:“三哥。”
三爷只好木着脸点点头,回道:“四弟。”
秦烨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地扶着三爷在榕树下头的大理石桌前坐下,说道:“来,三哥,咱们兄弟俩聊一聊。你,去给我们倒点茶水来。”秦烨这是要支开梨香,方便说话。
梨香看了眼冷面的四爷,不敢多说什么,福了一福就赶紧下去了。
三爷看着自己身边唯一的丫头梨香听话地领命而去,心里着实不悦,冷哼一声,说道:“四弟,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吧!”
秦烨不慌不忙地一招手,不远处的小厮连忙将手头的一幅山水画铺开在了大理石桌上。那幅山水画看着气势磅礴,显见是名家之作。
秦家三爷一向喜欢附庸风雅,见着这个,立马心痒痒了。他凑过去仔细一瞧,讶然说道:“这是前朝伯益公的真迹?”薛伯益是前朝的大才子,曾经官至宰相,生平最喜好画山水画,但传下来的作品不过三四幅,每一幅都是珍品。如果这幅画真是真迹,那这画还真是太值得收藏了。
秦烨点点头,也不多话:“对。”
三爷这会就有点看不透这个弟弟在想什么了,他猜测秦烨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不过,他这个弟弟,一向神通广大,还真没有什么求他的时候。这会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秦烨求他的样子了。
三爷总算是找着了一点兄长的自尊,故意不再看那画,别开脸说道:“四弟,你这是干什么?故意拿这画来馋我?还是在这跟我炫耀呢?”
秦烨似笑非笑地看了三爷一眼:“三哥,我来,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三哥说,如果三哥能够放过那边院子里的那个女人,这画就是三哥的了。”
三爷面色变得铁青:“原来你是为那个女人说项的!那个女人胆大包天,竟然敢刺伤我。四弟,你看看我?啊?我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家兄弟?”
秦烨正色道:“三哥,话不是这么说。男子汉大丈夫,何必和一个女人过不去?让她滚得远远的,去哪个庙里修行也就行了。”
三爷面红耳赤地吼道:“老子如今还算男子汉吗?啊?老子被她刺了这么一下,可能一辈子都……都……,总而言之,老子绝不可能放过这个贱女人!”三爷太过激动,连粗话都冒出来了。
秦烨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哥,当初沐文清守寡守得好好的,若不是你强逼着娶了她,今天怎会有这样的祸事?三哥若是觉得不解气,打她一顿也就是了。再把她赶得远远的,让她一辈子也回不了京城,在外头受苦,也算是惩罚她了。她家兄长毕竟也是官身,如果真让她死了,恐怕还有后患。三哥,你仔细想想,这件事这样处理,才是最妥当的。”
三爷呼呼地喘着粗气,狠狠地在桌上砸了一拳。他正想说他不怕后患,然而看到放在桌上的字画,他又犹豫了。对,打那个女人一顿板子,把她赶出去算了。这样既给自己出了气,还能得到这样一幅值钱的字画。他现在手头正紧,这画如果出手,卖个五百两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三爷改口道:“按你说的做也行。不过,打那女人三十板子,我要在旁边看着。”
秦烨点点头:“行。”
秦烨出了瑞兰院,径直去了前院的书房见伯爷。伯爷正在书案后头写字,闻言有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突然管起这事来了?”
秦烨木着脸说道:“这事总拖着,也不是个事。三哥心里憋着恨,也不利于他养伤,还不如让他发泄出来为好。何况,如今京里也不太平,如果被对头抓住些把柄,到时候又该咱们府里忙活了。”
伯爷沉吟半晌,说道:“这样处理也不错。看来,还是你这个做弟弟的,为兄长设想得周到啊。只是,沐氏出去之后,如果胡言乱语诋毁我们伯府……”
秦烨恭谨答道:“父亲请放心,沐氏会离开京城远远的,到了那些偏远的地方,就算是她说了什么,谁又会相信呢?”
伯爷闻言大手一挥:“行,那就这么干吧,你三哥出了气,就让那沐氏在伯府里养好伤再送她走。咱们伯府待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秦烨躬身应是,大踏步走出了书房。
落霞院的正房里,寄薇正拿着鸿春堂的账簿在那翻来覆去地看。鸿春堂这间饭馆她是接手了,但将原来跟着阮姨娘的章掌柜换掉之后,新请的掌柜似乎没啥本事,这个月居然亏本了,帐做得也有点奇怪。
寄薇不得不自己拿过来,仔细查找原因。
看到秦烨走进来,寄薇连忙放下账簿,说道:“四爷回来了?辛苦了。疏月,快,将那井里湃着的西瓜拿出来切了端给四爷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