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是我童年时的挚友。我们两个人是在镇上的小学里认识的,说来也奇怪,我们二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比较内敛,而他天生就是孩子王那一类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他领导着我,而渐渐地我也开始变得开朗起来。我现在也一直认为,我之后变得不善沟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缺少了这个亲密的玩伴。
但是我们两人一起的回忆在十年前,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就结束了。怪病降临,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我跟母亲只能搬离这块生长了多年的土地。
从那之后,我的生活里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吉米这两个字了,我尝试过找他,但是等我重新回到那块土地的时候,一切都变样了。小镇整个换了一层“皮”,而曾经的吉米也早就不在这了。
两个人的生活从此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但是我从没想到会收到一封来自他的信件,在这个年代,还又谁会使用信件这钟古老的通信技术呢?
信封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的,发件地址写着一个叫芒德的小镇,芒德?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对于我这种不愿远行的人来说,总有太多的地方是没有听说过的了。
取出信件,上面工整的字迹确实的提醒着我这封信决计出自于吉米之手。人们常说了解一个人从他的字就可以看出端倪,但这点对于吉米而言完全不适用,他虽然喜爱恶作剧,大多数时候总是爱与其他人对着干,但是却能书写一手娟秀工整的字,甚至就连小镇学校里的语文老师也很赞赏他的笔记,总是不吝赞美之词,当然对于他的行为就是另一回事了。
洁白的纸面上躺着像少女书写般的巧字,很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坐在家中的长条沙发上,借着初晨的阳光,读起了信。
亲爱的伙伴
这是我们时隔多少年之后的再次对话?让我想想,恩,应该是九年零七个月了吧。我甚至能想象到此刻正在读这封信的你的脸,应该还是以前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吧。虽然有九年了,但我相信你应该没有忘了我吧?
说实话,当初你突然从小镇搬走,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应该。当时镇里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的,你真应该多留一会来看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哈哈,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也超搞笑。
说实话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是毫无预兆的对吧?小镇太安逸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安静。每个人都只乐意生活在自己的城堡里,谁也不愿意跟其他人多说一句,来去匆匆的,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干活,安静的庆祝。庆祝?好像我们唯一的一次庆祝就是丰收那年的庆祝了吧,结果搞得好像千人哑剧现场一样。
太过平静的水面总是需要一块石头来激荡一下不是么?
但是那时候我好像也完全不担心,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仍旧坚持这个观点。
不过小镇却沸腾了,人人自危。说实话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你,倒不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害怕你的心理出现问题。
说实话那个时候也算是一次大危机,不是么?
不过你走了之后,生活确实无趣多了,单是做那些幼稚的恶作剧真是难以再逗乐我了。本来就安静的镇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变得更安静了。
我之后又在镇子里呆了三年,这期间也想过联系你,但是,你知道的,本来小镇的通信设备就不好,别说是联系外界了,就连小镇内部都难方便的进行童话。还有那条破路,在我走的时候,还是坑坑洼洼的,被拆了准备重修的路搁置了几年工作也没有展开。
所以我也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不过你走的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参加隔壁班女孩的葬礼,她叫什么来着?米奇?米罗?米沙?说实话我早就忘了,不过当时几乎全校的师生都到场了,人们都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如此轻易地消逝而感到悲伤,但我敢肯定,现场有一大半的人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应该还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场葬礼。在葬礼念悼词的时候我清楚的听见了好几声笑声,但现场人太多了,老师也只能干瞪眼,他们当时的样子倒是挺可笑的。
说实话,对于这些学生而言,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小镇就一直是一个样,反正整天的生活也只是做着无意义的嬉乐打闹。
之后的三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从小镇里搬走。可能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的小镇确实不适合人们居住。每一天都有新的人死亡,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哦,算了,重逢的时候说这些废话有些扫兴。
我之后跟着母亲一起搬出小镇的时候,基本上镇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搬或者不搬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名字的另一座小镇而已。
到了新的地方后,这里无聊的生活真是让人抓狂,每天都要忍着反胃的冲动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相处,真是……
没多久,我就起了再次找你的念头,说实话这并不容易,不是么?我们之间已经有三年没有相互联系了。我甚至连你走出小镇之后大致走的那个方向都不知道,真是一场大海捞针的行为啊。
所以我走了很多条弯路,为了能知道你具体去了哪,我中间回过一次小镇,但是几乎不出所料,我们会记得小镇,但小镇从来就不记得我们。任何相关的人员信息,什么都没有。我去过离小镇最近的巴士中转站,没有。最近的旅馆,没有。甚至附近的诊所,没有。我跑遍了商店、大型医院、酒店、火车站,什么都没有。
事情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我也有点要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跟往常一样,重复做着机械的事,听着那群白痴为互相的无能所找的借口而展开的话题,就那么一瞬间,我在桌边的一本三流杂志上发现了你的名字。
没有为什么,我就知道那是你。
我真的开心极了,虽然这一句话很像是弱智的废话,但这就是当时我内心的感受。我马上买来了信纸和钢笔写下了此时你所读着的这封信。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但因为我现在的居住环境,写信绝对是最好的通信方式,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终会相遇的,在一个你所熟识的地方。
如果你想问些什么或者吐露心事,那就用这种方式吧,不过这么多年我估计你的字也还是很惨烈吧。
最后,你永远的朋友,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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诞生伴随着死亡。
痛苦随同着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