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启年的话瞬间让她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季瑾之看着他,视线复杂,心境更加复杂,很难想象,这几年,纪承淮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现如今,纪承淮走了,又来了个陌启年。
他像个温文尔雅的绅士,谦谦君子一般走进了她的生命中,他说最担心的是她,担心因为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如果再度被记起,她的人生,会再次变成噩梦。
季瑾之注意到了他话语中的‘再次’两字。
这么说,她的人生,曾经一度不堪的,如若噩梦。
也可能,那些困扰她睡梦中,不断重复出现的噩梦,有一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太多的可能,也有太多的变数。
因为不记得了,所以才会如此迷茫。
而这种迷茫,正是季瑾之所急于摆脱和逃避的。
她解释说,“谢谢你在担心我,我也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不过,启年,你并不是我,不会了解我的感受。”
“瑾之,记起曾经的一切,并不是你生活下去唯一的目标,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不要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好吗?”陌启年声音缓了许多,俊脸上也洋溢出淡淡的笑容。
那是在劝慰,也是在变换方式的,退而求其次的让她放弃所要继续坚持的。
季瑾之明白,所以低下头,笑容更加苦涩,她说,“你真的不是我,就不会了解我的痛苦!”
这句话说的有些类似于发泄了。
季瑾之也不想这样做,只是,像陌启年这样有钱有势,又在A市通吃黑白两道的男人,身上所覆盖的那张强势和霸道,又岂会好平常人相同?
因为是面对季瑾之,他已经在刻意的收敛,努力的压制,不让自己的坏脾气泄露,不让自己的情绪左右言语,不让自己的焦虑,覆上眉宇,压低音量,不去凶她,尽可能的像守护一样对待她。
他可以说是温声细语,即便到了现在,陌启年心中早已愤怒使然,但唇边却仍保持着淡淡的浅笑,因为他知道,那样的笑容,可以让她心安,不会胡思乱想。
却没有注意过,那样的笑容,虽然心安,但也让人意寓不明。
季瑾之说,“我不想在像现在这样,因为丢失了那些记忆,每天过的像个傻子一样,启年,很抱歉,让你担心了,我不想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但如果说,有任何的方法,可以慢慢的让我恢复曾经的那段记忆,我会毫不犹豫的去选择。”
看着陌启年深邃的微光在狭长的眼眸里流动,她又道,“这些年,因为丢掉的那些记忆,让我自己活得像个行尸走肉,心上也像丢了什么,没有多少情绪,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纪承淮去世的时候,她就好像哭,好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趴在丈夫的身上,狠狠地发泄一通,哭个昏天黑地。
但她做不到,不管心脏感觉到多么剧烈的疼痛,但就是牵动不了她的神经,眼泪流不出来。
不仅不会哭,也不会笑。
发生了好事,开心的事,逗乐的事情,她只是漠然的看着,像个置身事外的旁人,连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都展露不出来。
这样没有任何情绪,不会哭笑的人,还能算是一个人吗?久而久之,她感觉自己和怪物又有什么区别?
季瑾之又想了想,“可能过去的某段时间,我的身上确实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巨大的痛苦,不堪回首,所以我的大脑才选择性的屏蔽了它,忘却了那段记忆,但并不等于说,我就可以从此逃避,不再过问。”
陌启年注视着她,忍不住的轻声呢喃,“瑾之,你这并不是逃避,只是选择更好生活的一种方式。”
他看不得她受到伤害,也看不得她这样痛苦。
但又能怎么办?
把过去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吗?刺激着她大脑神经,迅速想到曾经发生的一切,让她因为过去的巨大痛苦,而一次次的沉沦其中,像五年前,因为承受不住,而再次陷入无休止的昏迷中。
和现在的相比,陌启年可以很负责人的说,那样的选择,才是最大的错误!
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能允许自己再一次的失去她,不能。
季瑾之却摇摇头,“现在这不是生活,我可以原谅自己曾经逃避的过去,但是,至少现在和将来,是我不能逃避的。”
她侧过头,视线平缓的看向了窗外,一排排的路灯好似大海里的明珠,在朦胧的黑夜中,散出柔和的光芒,美的宛若一场梦境。
停缓了一会儿,她才又继续说,“不管那些是好的记忆,还是坏的记忆,它们都是我人生中,曾亲身经历,并真实发生过的,不是虚假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有理由去面对和接受它们,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选择的遗忘掉。”
季瑾之性子有多刚烈,又有多一意孤行,陌启年是见识过的,认识这么多年,他又岂会不了解她?
只是,她越是固执,越是执着于此,日后所面临的伤害,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