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狼吞虎咽,嘴里还噎着一大口米饭,“嗯?”
他说:“因为中秋放假,达之的舍友都回家了,她一个人住宿舍实在害怕,就问我能不能在咱们家借住几天?”
我放下筷子,“你怎么回答的?”
“你的电话没人接。”
不用再问下去,结果已经那么明显。
我的心凉了一片。
撑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达之人呢?”
他指了指小卧室:“已经睡了。”
我就知道,这么温馨的场面,定然不会是为我准备的。
多么讽刺,我在外面对付豺狼虎豹,他跟达之在这里柔情蜜意。
可我有什么资格跟他生气呢?
一来,达之是我的妹妹。二来,这个婚姻,本就是形婚,名存实亡。
所以,我只是笑了笑:“你同意了就好。我没意见。”
我不惮以最恶劣的假设推断此刻的场景,我只怕一次开头,天天以后。我的婚姻再不堪,也是我拼了命抢过来的。明目张胆在我眼底苟且,还不太可能。
达之,我和我的母亲就是再对不起你。对于宥然,我还是没办法让给你。
宥然陪我吃完了饭,又很自然地将残局收拾了,起身去洗碗。
他从来很勤快,也很爱干净。这是我在跟他结婚之后才发现的。
张宥然是那种相处越久,你越能发现他身上好习惯的人。比如生活规律、早睡早起,比如爱做卫生、一尘不染,再比如没有不良嗜好,从不抽烟、很少喝酒,就算是剧组杀青他必须喝酒,也从不过量,更没有耍酒疯的时候。
这得益于张家良好的家教。
他的父亲是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副院长,母亲是著名的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从小就对他要求严格。别人的童年在玩泥巴过家家,他就在认五线谱、识乐理、学钢琴、学大提琴。
我听达之说过,小时候两家还住一个大院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扒着张家的窗户看。无论寒暑旦暮,他课业之外的时间就是练琴。小小年纪的张宥然有次不想去上提琴课,结果被张母训得直哭。长大一点,他的父母都忙于事业,没人照顾他,他就自己坚持,所以他的自我管理能力出奇的好。
与张家二老相同,林建彰也忙,忙起来就没法顾家。张宥然作为邻家哥哥,也担负起了照顾达之的责任。接她上学下课,督促学习辅导功课,在林家保姆请假的时候,他甚至还给达之做过饭洗过衣服。
他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要不是我的半路劫杀,他们恐怕最后就要走入婚姻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乱,我看了张宥然一眼。
他洗了手,又坐回沙发上看剧本了。
我起身上楼,敲响了小卧室的门。
里面传来一声:“进。”
我推门,达之已打开了台灯,正半坐在床上,显然并未入睡。她一看是我,眼神立刻警觉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身上的杯子,十分戒备。
卧室的灯光柔和,照着她一头乌黑亮丽的直发,白皙而吹弹可破的皮肤,以前是苹果一般的小圆脸,如今长成了玲珑娇小的瓜子脸,那么瘦,那么瘦,瘦的好想让人保护她。小学的时候看课文,曹雪芹形容林黛玉: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活脱脱就是一副林妹妹的模样。
我不想我们的对话以生硬的方式开头,所以我笑了笑,“嗨。达之,好久不见。”
她嘴角抿了抿,笑得很婉约。
我将她床边的板凳拉开,指了指,“我能坐在这里吗?”
她像个小猫一样地,怯怯地看着我,大概是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真没意思啊。我想,她这么害怕我,真不是一个合适的谈话氛围。但有些话该说的,我必须说出口。所以我也不讲废话了,直入主题:“你已经离开了宥然那么久,怎么会想到住到我家来了呢?”
她向后避了避,轻飘飘地问我:“你问我是什么意思?你要我怎么做?”
“我……”她这样直接问我,倒让我觉得自己恶毒了起来。
我也抿了抿唇,让自己笑得人畜无害一点,语气也尽量温柔:“这样好不好?如果以后你再害怕,就来找我,我陪你一起住在外面,哪怕是我陪你一起住在宿舍也行。如果你不放心我,你去找你尹安阿姨也行,尹安阿姨从小看着你长大,那么疼你。你在她家住着,会比在我这里方便一些,不是吗?”
尹安是张宥然的母亲,林达之的干妈。
我已经做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他们两个人太危险。她毕竟还爱着张宥然,而张宥然毕竟对她也有余情未了。
那是我爱的人,我不能冒险。
“你在害怕什么?”林达之嗤嗤笑起来,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眼睛也格外明亮,“你怕我把你的丈夫抢了?你别忘了,那可是我的宥然哥哥啊。你才是那个第三者,不要脸的第三者。”
我被她噎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