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突然变了。
我说:“你怎么了?”
他将手里的那张纸举起来,呈在我面前。
我这才看清,那张纸,正是我的体检单。
即使车库再漆黑,借着稀薄的光线,他定然还是看清了最中间那几行字。
超声提示:
宫内妊娠60+天
活胎……
他确认一般地在问我:“你,怀孕了?”
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
也没有意外降临的惊恐万分。
他的表情淡漠的像是在询问别人的妻子。
可既然被他看见了,我就没什么好隐瞒了的。
索性理直气壮地承认:“是。”
“打算怎么办?”
我笑了笑:“打掉呗。”
“为什么?”
我继续是无所谓的笑:“难道还要生出来?你养?”
他说:“为什么不能我们一起养?”
“都要离婚的人了,还一起养孩子?是对自己不负责,还是对孩子不负责?”
我捋了捋两鬓的碎发,直视着他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挥别错的人,才有遇上幸福的可能。我并不想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婚姻就只有利益交换,没有爱。注定了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不会得到完整而无缺憾的爱。何况,我连自己的幸福都给予不了,还怎么去给别人幸福呢?我并不想给社会带来负担,也不想给你,给我自己,带来任何负担。”
他的话语平静,但仿若带着千钧力道,让人不容置喙:“这不是负担。”
我眯眼,坚持着,“是负担。”
他又反问我:“谁告诉你,我们会离婚的?”
我懒得跟他在就离婚这个事情纠缠,没有意思。
他已经有了达之,还不跟我离婚,难道还想坐享齐人之福吗?
想得美。
一手抢过了他手中的体检单,放进包里,一面往前走,“张宥然,你还要送我吗?如果你不送我了,我自己走了。”
他突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抵在了车门边,我猝不及防,尖叫出声,“张宥然你要干什么?”
他的手掌撑在车门的两边,将我禁锢在了他的臂膀之间,我像一只鸟,飞也飞不出去,只能惶恐地望着他。
那日的噩梦还历历在目。
在满是监控的病房里,他都敢对我用强。
在这空无一人的地下车库里,他想要将我怎么样,简直易如反掌。
我有些瑟瑟发抖,却仍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虽然整个人都害怕着,却努力将心脏的颤抖按捺下去,嘴角一抹坏笑,“怎么?张宥然,说不过我。你又想用强的是吗?”
索性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来啊!谁怕谁?反正我还怀着孩子呢!索性就一举两得好了!一面称了你的心,让你好好享受。一面如了我的意,动作最好粗暴一点,让孩子流掉最好!免得意见不统一,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菀之……”
大灯从他很远的地方照过来,让他整个人发了光,但面容却沉浸在阴影中,越发模糊不清。我只是感觉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像一个舔舐伤口的狮子,眼眸闪闪烁烁,发着让人心痛的光芒。他抬起手,我以为他又要一个巴掌扇过来,连忙偏过了头去。
如果避免不了,我宁愿自己好过一点。
但他只是抬起手,帮我将那一枚扣子合上。
又捋了捋我掉在额头前的碎发。
我一愣,听见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嘶哑的可怕,还带着略微的鼻音,“菀之啊,我们好好的,不行吗?”
这些年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我一把推开他,“好好的?可能好好的吗?!”
他被我推得连连后退,站稳之后,只是呆滞地望着我。
我笑得满眼泪,“张宥然,我不是傻瓜,不可能任你一再的欺骗和玩弄,还不痛,还不动!你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何必一再撩拨呢?如果一直就嫌弃我,恶心我,就不要答应那个狗屁的婚约!已经娶了我,却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将从我这里得到的信息卖给达之,将我的心撕成碎片,然后向达之示好!何必呢?”
他皱眉,“我没有……”
“你没有?”我抹去脸上的泪,歇斯底里地对他吼,“你让我生下孩子的目的,就跟咱们两个的结婚的目的是一样的吧?折磨我,消磨我,让我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他不说话。
我低下头,“但孩子是一个生命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生下他,却让他孤苦伶仃地长大。他以后会怎么看我这个母亲?会怎么看你这个亲生父亲?我可以在地狱里生活,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辈子都没有问题!但我一个人留在地狱就好了,真的没有必要连累一个崭新而单纯的生命来到这世界上,却不给予爱。那比抛弃他还可怕啊!”
他偏过头,嗓音轻得仿佛听不见,“我没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