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崩了。
当白川柏跟家里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忍不住唏嘘道,“好好一个家,虽然穷了点,但是只要好好种十里铺的那些地,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
“爹,到底最后咋样了,你跟我们说说啊。”白微有些心急的叫道。
“咋样了……你四婶怀恨在心,你四婶的爹又是十里铺的里长,所以就按照规矩来……”白川柏有些尴尬的道,“按规矩,你大伯娘……你大伯娘这种情况是要沉塘的。”
“那,沉塘了吗?”白微眨巴着大眼睛问道。
白川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实沉了,那猪笼都已经落进水里了,你大伯忽然又为你大伯娘求情,到底是一条人命,大家就也跟着求情,后来你大伯娘的一条命算是留下了,不过名声早就烂坏了,以后在十里铺,也算是人人喊打了。”
“赖谁,还不都是她自己作的。”白微撇着嘴道,“那后来呢?后来……其他人呢?”
“你大伯跟你大伯娘和离了,你四叔和你四婶也和离了,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媳妇,你四叔又如此重伤,你爷很难过,头发白了一大半,腰也愈发佝偻了……”白川柏叹气道,“如果非要说没什么变化的,大概也就是你奶吧,她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中气十足,不过以前她是骂你们……现在是骂你们大……骂钱氏。”
是那种满口脏话的骂。
虽说刘氏精神头一如往昔,可到底和从前有些区别了。
往常她自持身份,多少有些端着架子,骂人也不肯用脏字,可是现在,刘片遇死了,白川羌一蹶不振,白川穹腿是真的瘸了,白川柏跟她不亲,白川连已经死了。
刘氏再也没有了恢复成往日荣光的希望,她不再自持身份,她也不再端着架子。
她开始变得和村里其他老太太一样爱骂人,一样为了出一口气而用极其恶毒的字眼骂人,一样的会拍着大腿在地上撒泼,一样的为了一只鸡从村东头骂到村西头。
一年多的时光,经历了那么多的起起伏伏,每个人都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
当第二年的中秋节,白老三一家再次提着大包小包的去十里铺送礼的时候,白芍亲眼见证了白家的凋零。
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怎样,白川羌在别的地方另外起了一个单独的小屋,自给自足,甚少再回白家老宅这里。
倒是钱氏,一直死赖在白家不肯走,并且全心全意的栽培起白常山,不许他娶媳妇,就让他好好背书考试。
结果适得其反,白常山不仅没有考上秀才,反而跟着同窗学坏了,吃喝嫖赌样样都会,俨然下一个白川连。
白老爷子愈发的老了,腰身佝偻的厉害,不过还是坚持下地干活,他说这样才能活得久。
刘氏还是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只是头发也斑白了许多,每天最爱的事情就是骂钱氏,骂钱氏,还是骂钱氏。
倒是孙氏,在白英告诉了她白川连死的实情之后,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抱着小闺女沉思了一夜。
第二天,她就主动的去斜阳县找了吴氏,说想要找个活干,有点钱就行,唯一的要求就是包吃住,让带孩子过来。
吴氏对这个妯娌印象还算可以,所以欣然答应,给他们安排了个小宅院,然后让孙氏在锦色里卖布。
孙氏干活很卖力,也很注意栽培白菖蒲,几年之后,白家二郎竟然真的考上了秀才,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白芷和刘瑞意外的过得还不错,虽然谈不上特别好,但比起众人预期的,显然要好太多。
至于白川穹,自从腿确定再也长不好之后,就过得很醉生梦死。
许氏另嫁了人,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日子过得滋润润的,根本记不起这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白川穹。
只可惜了白家六姐儿白果,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的照顾,奶奶又不疼人,爹也光知道喝酒,最后还是白老爷子稍微照顾了她一些,才勉强让她活了下去。
十里铺白家的凋零和落魄,换来的是斜阳县柳山胡同里白家的平静生活。
除了每年两次去一趟十里铺看白老爷子和刘氏,另外就是每年给他们一百两孝敬钱,其他时候,十里铺白家就像是被剔除了他们的生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