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凌晨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父亲跟我说,我们的生死就很扬城系在一起,如果城破,我们就跟着扬城陪葬。那会儿,秀芝怀胎九个月,都快要临产,我求父亲让秀芝带着书瑶跟你们走,父亲不许,他要让我心无挂碍的死守扬城。他不许我有其他任何的挂念……”
凌晨的一席话,凌言与凌寒都是大惊。
他们记得他们离开之前,父亲已经是病危,缠绵病榻,一声声的吩咐着他们要在国外好好生活。父亲当时在国外给他们存了一大笔钱,足可以无忧虑的生活一世,那笔钱,在扬城危机的时候,都没有被取出出来。
他们知道父亲当时,希望沐家留一支血脉,所以他们去国;也知道,大哥凌晨是奉父亲之命统帅扬城军进行还击,誓师死战到底,却没有想到,连大嫂和大哥的孩子,都是激励大哥的砝码。
那一场战乱持续了半年多,当时大嫂暂时回娘家,被叛乱的士兵发现了踪迹,躲进了深山。然而,一路奔波之后难产,一尸两命。那个孩子,听说一个漂亮的男婴,眉眼很像大哥。
凌晨的话里,每个字都是血泪,然而,他的声音依旧是平和,没有任何的凄厉。
“你们走后父亲也就活了不到三天,就合上了眼睛。当时,恰好是你们的船离开了上海的时候。之后母亲急火攻心,也病重。母亲死前的几天一直在哭,她跟我说,让我不要恨父亲,也不要恨她,因为我是老大……我从来都没有怨恨过他们,甚至秀芝和我那个没有出生的儿子死,我都没有怪过他们。我们是这样的家庭,就必须要有人承担这些。我认命,我是老大,我陪着父亲,用我们的血给你们的人生铺路都可以。可是,你们做了什么?凌寒任性,你怎么什么都不说?嗯?这是五六年的时间啊!”
凌晨瞪着凌言,凌言已经泪如雨下,已经是再难发一言。
凌晨一声长叹,放开了凌言:“凌言,你从小就听话温顺,从来不让父母费心。你心最软,善良的很,你怕弟弟被父亲罚,替他们遮挡,替他们背黑锅,挨打受罚。可是,你这些善良,一无是处,一无所用……”
凌晨无奈的摇摇头。
“大哥,是我错了。”凌寒道,声音中有些哽咽,却是依旧倔强的仰头,不肯掉落一滴泪水。
凌晨冷冷一哼:“你是错了,错的太远了,回不去了。你回东北的时候,你就错的没有退路了。穿上军装,领兵作战,你的身上就烙下了军人的印记。空军精英,没有几个。你所有的出彩所有的勋章都是责任……这是你自己选的,你一个人承担。”
“我回扬城给大哥分忧吧……”凌寒道,这一次,是诚心实意。
“你在章云清那里呆了几年是傻了吗?你应该知道你在北平更能帮我吧……好好干吧,你在北平,我就不是孤军作战。别让我再操心,也别让你二哥为难。”
凌晨道。
凌寒重重点头。
“是!”
“也许,你有你想要的生活,可是,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你,你的身上就刻下了烙印。章云清待你不错,可是,你既然是扬城沐家的人,章林峰就容不下你。你既然在这个国家做军人,就要有血洒战场的准备。”凌晨道,挑眉看着凌寒:“父亲要给你的安稳你不要,你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退路了。”
凌寒点头:“我知道,我不后悔。是我辜负了父母,辜负了大哥,但是,我不会让父母与大哥脸上无光的。”
“那就好。”凌晨的声音仍旧很弱,不激动,也不愤怒。
然而,凌言已经是面色煞白。
凌晨的每一句话,都是刺向他心头的刀,他心中鲜血直流。
凌晨伸手拍了拍凌言的肩膀:“你别内疚了……我们应该早知道,可能会如此的。以前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以后,就你们两个在北平,我希望你也能当起哥哥的担当来!”
“是。”凌言道,声音哽咽。
“都回去吧,这一天,我也累了,你们也累了……”
凌晨摆摆手。
凌晨看着弟弟们离开,一个人在床边长长久久的坐着。
一灯如豆。
凌晨就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微微的火光。
火光中,仿佛是曾经燃烧过的青春、热血、希望的过往。
他也曾经年少,向往自由;他也曾经热血,激情;他也曾经渴望安详。
他曾十几岁随父亲打猎南山,也曾有娇妻弱女,泼茶对吟……
而今,他孤身一人,客居北平。身前是波涛汹涌刀光剑影,他必须得一己之力,撑起那为之付出过家人的生命与与他的青春的地方……
凌晨的头巨痛,他撑着从抽屉里拿了些安定药片吃下,才略略缓缓,很久,才沉沉睡下。
是夜,凌言与凌寒都是辗转难成眠,沉默而对,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