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携一家人从顺王府出来,不由得回望了一眼这深深府邸。从父亲执政北平的时候,就作为官邸。在这座府邸,发生了太多的影响国家的大事。而如今,他从高位卸任了。
这座府邸是云清的私邸,自然一直会由云清所有。云清只是想到,等他回国,再回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已经不会一个风云变幻的场所了。终究会败落,朱雀桥边,乌衣巷口,莫不如是。
只是,云清没有想打,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里。
凌寒与云清搭乘专列去往上海。随行的人员有夫人叶青岚和几个孩子,以及一直随侍的郑蕴仪,及邵阳和秘书、侍从几人。
尽管初时见到刚刚自战场而回的凌寒,云清尚能够提起精神,表示着自己的坚强,然而,离开了暴风骤雨的北平,卸下了军国重任,他再不必强撑着了。军事上的连连失利,政治上一败到底,他还是民意汹涌中的罪人,愧对父亲,愧对国民。所有的压力重重袭来,云清终于是坚持不住了。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他的坚持轰然崩塌。
在漫长的枯燥的旅途中,云清不设防的。他颓败,绝望,毒瘾频繁的发作,他了无精神,也了无生机。即使是儿女的问询,云清都是摆摆手,不愿意回答,叶青岚只得将儿女带出去,好生抚慰。
车厢里,郑蕴仪帮云清按摩着手臂,缓解着因为持续注射吗啡造成的肌肉萎缩。郑蕴仪按摩的很是轻柔,原本这样的按摩是会让云清身体舒服一些的,然而,云清却表现的不耐烦。
“dear,能不能,你先去歇歇……”
云清的声音虚弱无力,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你需要照顾,我……”郑蕴仪满眼的不舍。
“还有他们,凌寒和邵阳……”云清道。
郑蕴仪看向凌寒,凌寒点点头,郑蕴仪才出去。
凌寒本是坐在椅子上,侧身对着云清,不去看他。及至郑蕴仪出去,他看了一眼云清,云清眯着眼睛,似乎是休息,也并不愿意理会人。
有医生再度进来注射吗啡——云清注射吗啡的频率越来越高。几乎每隔半小时就要注射一次吗啡。其实,云清已经根本不能从中感觉到任何的快感,只是这种依赖是跗骨的,他不能戒除,不能离开。
一个人被药物控制很是可悲。凌寒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不能接受,到平静的看着云清注射,看着他遍布全身的针眼,满是痛心。
凌寒问询过曼卿,云清注射的剂量已经非常大,如果不是长期注射,一次性给药这么大剂量,一定是会死人的。而长期注射吗啡的云清,健康受损严重,其实是难以为继的。
凌寒侧眼看着云清,仿佛是看到他飘忽的生命。
“云清哥,戒了吗啡吧。”
云清听到凌寒说话,抬起眼睛看他,却似乎是没有听清楚凌寒说什么话。
“云清哥,我们到上海,先找医生戒毒吧。你看你现在的样子,骨肉如柴,面色蜡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人家日本人都说我们是东亚病夫,你这样子,教外国人看了,咱们副司令都这样子,岂不是国人都如是?这不是只关系你的健康的问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可是,这关系的时候国家的体面啊……”
凌寒从椅子上站起来,站到云清的旁边说道。
云清望着凌寒,内心亦是被触动。
凌寒是了解云清的,云清从来都是很讲究体面的人。彼时的他,注重仪表,是吗啡摧残的他,容忍整洁如此的颓唐。可是,就是允许自己的颓唐,涉及到国家的颜面,云清还是在意的。
云清点点头:
“好,我戒毒!”
“我请曼卿帮忙联系找医生,我们这一次一定要把吗啡戒掉!”凌寒道,眼中满是希望。
云清到达上海,暂住在江文凯提供的别墅内。林熙宁前来迎接,由他代办出国手续的事宜。林熙宁恰也提到了希望云清戒毒的事宜,与凌寒的意见不谋而合。林熙宁表示也可以帮忙去找医生。
不出两日,由苏卓然推荐了一位美国医生麦克可以帮助戒毒,而林熙宁的医生培养也推荐了这位麦克医生。
云清接受意见,答应在麦克医生的医治下戒毒。
与苏卓然在九二一期间采取的缓慢戒毒的方式不同,麦克医生的方案要激烈很多。根据麦克医生的方案给出的时间表,云清在二十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戒毒的过程,戒除毒品。
“只要病人和家属能够配合我,我可以保证,戒毒的效果和时间。”麦克说着不流利的中文。
“当然可以配合您。”云清应的很爽快。
最被毒品折磨的是他,知悉能够尽快戒毒,他自然很是高兴。
麦克是一名年过半百的医生,来自于美国,他金发碧眼,头发皆白,目光冷厉,不苟言笑。
“不是配合我,是必须听我的。戒毒是一个非常痛苦的过程,您,和您的亲人,侍从人员,必须听我的安排,才可以保证戒毒。我是医生,在整个治疗期间,有绝对的权威!”
麦克医生威严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