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宽的藤条屋塑形房里,数不清的木头人被黑光肥虫打入墨色光芒,立即“噼里啪啦”动起来,俯下的身子直立起来,佝偻的脑袋抬起来,均是圆圆的无脸男,且,一个个摆弄起手中大竹筒,叮叮当当晃动起来。
藤条屋里霎时“吵闹”一片。
丕珍悄悄拉了文君的手臂一把,在震惊中茫然地问:“文君你对这些家伙做了什么,它们现在干嘛?”
文君快手一挥,先收回空中的黑光肥虫,将其重放置在砚台上,这才回应丕珍,她摇摇头:“我只是让黑光肥虫放出神通验证这些木头人身上的生机流动而已,并没有去做什么‘控制’的行为,它们……它们现在的样子好像在打磨象笏素材。”
丕珍这才想起在石妖手中有一块刚才从木头人手中“捡”来的象笏的,凝眸细细一看,可不是么,那象笏虽是晶莹一片,但外面仍显粗糙,显然不是成品。
难道?她心中想,难道这些木头人眼下所做的是象笏后续的“打磨”步骤?
丕珍困惑地道:“真是多此一举,这些事随便找个人也能做,民间多的是可以干活的劳力,何苦要这些笨拙的木头人来做,况且,这些木头人怕也造价不菲,不是寻常工匠能造出来的啊。”
文君听见她的分析,亦点头:“真是怪事,依我所想,要这些笨拙的木头人干活,除非是普通人不能染指,非要它们做才不可的活,不然真有多此一举的嫌疑,不明白是何人如此安排,到底什么目的?”
两女议论了一会儿,没有结果。
文君忽然记起来,石妖似乎了解这些木头人的来历的,就试探地问:“嚣福子先生,你可知这些木头人是何来历,好神奇,居然能干活,这还是木头么……”
石妖一手握着一块粗糙的象笏,偏过眸子望一眼文君,忽的俊逸的脸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淡淡道:“此木头人乃墨家墨客。”
文君摇头,不懂。
丕珍听了也摇头:“咦,奇怪,我只是听说过墨者,那不过是些入了墨者行会的武士,亦是活生生的人,墨客是什么?”
石妖淡淡一笑:“真真孤陋寡闻,竟不知墨者有三种么,分别是墨侠、墨客与墨匠。你们知道的那些普通墨者就是墨侠,而眼前所见木头人,是墨门的墨匠制作的墨客,乃一种机窍操控的活死人。”
“它们是人?”文君惊骇地问。
“是啊,难道它们是人?”丕珍表示难以置信,和文君同样有这个疑惑。
石妖“哼”一声:“明显不是好吧,就是机窍控制的木头,一种高明的机关而已。”
木头人墨客?高明机关?文君听了石妖的解释,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非常复杂。
此番探秘象笏山庄禁地,虽然是在自家后山,可她一路来,所见所闻无不超出想象,现下还看见如此大规模的“墨客”出现,她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些,父亲大人作为一庄之主,是否知道?甚至,是否知道整个禁地的秘密?如果父亲不知道山庄中禁地有这许多秘辛,那是否说明父亲实际上已经被架空,失去对象笏山庄的真正控制,而只是表面上还是山庄的主人,实际可能是被某种势力操控的傀儡?则,是哪来的势力?
这一路来,这个想法虽偶然冒出在她脑海,但从不曾有这一刻如此强烈,让她意识到这问题非常凸出,也非常严重!原因在于,见到这些木头人墨客,她想到,这些木头人连象笏都可以参与制作,是否还具有战斗力?若有,则是一股巨大威胁啊。象笏山庄虽是大庄子,府中可战斗的奴仆到底不是军中士卒或侠客武士,哪能有这些以机窍控制,不俱病痛,无谓生死的墨客强大!
可她又想到,她涉足象笏山庄才是几天前的事情,对山庄内情还不甚了解,山庄这许多年来与哪些势力在合作或对抗可说一无所知,去哪里能猜出那可能存在的“控制山庄的势力”!这刻她忽的意识到,家弟上官云珠失踪,会否就是那股势力所为?若是,是否证明,那股势力已启动对山庄的行动,第一步让家弟失踪、让父亲疯,第二步呢,乃至最终的目的呢?
“文君、文君……”
文君从恍惚中回过神,才发觉她想得太深,一时呆滞了。
“丕珍,我没事。”
“看你眼神放空,还以为你身子不舒服,没事就好,”忽的她小声道,“文君,我觉得今夜我们好似陷入了一个了不起的谜团,好多问题都令人困惑不已啊。”
这点文君自然一百个同意,她点头,安慰丕珍道:“这些谜团应该不是我们能参透的,现下紧要的是,我们要设法带太子离开,回去找了父亲商议,问个明白。”
她叹口气,再次扫眸子看了看场中那种噼里啪啦机械地忙碌着的木头人墨客,忽的对石妖道:“嚣福子先生,冒昧问一个问题,您与我山庄是敌是友?”
她差不多已经看出来,这个禁锢了太子的石妖,好似并非看去那么可恶,虽然一路来颐指气使,颇为嚣张,但人实力摆在那,的确有嚣张的资格。可,纵然它实力突出,又并没有对她们五姊妹作出过分的伤害举动,细细一想,一路,好像还是她们一次次主动攻击它,而它不过出于自保勉强防守而已,这样看,它根本不是一个敌人该有的样子……难道是山庄暗中的朋友?如果是朋友,又为何强行禁锢了太子?太子协助她五姊妹探秘禁地,毫无疑问是她们的友军,朋友的敌人自也就是敌人了……那,石妖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啊,她实看不透这石妖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