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珠珠完全没意识到这瞬息间迎春竟想了那许多,心中是那般痛苦……
她只是瞧见迎春脸上神色变得愈加难看,不由愈担心起来。她从一旁的桌上拿过茶水,递上前,凑到迎春嘴边:“迎春姑娘,你脸色看着有些吓人哩,气色很不好似的,喝点热水吧,这是刚烧好,摊凉了的。”
迎春点头,呷了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唇,又躺下了。
“珠珠,谢谢你。”
珠珠摇头:“不谢。”
迎春道:“珠珠啊,说起来不怕你笑,若不是今日我病了,我就求你陪我一块儿躺着了,我好闷,心里好难受,想找个人说点体已话,想得到一点安慰……我这样想,是不是很自私?”
珠珠笑:“迎春姑娘,不妨事啊,就是现在,你要我陪你说话,那也没事,我不能跟你一块儿躺着,那我就趴在这床沿边,不是一样可以跟你靠得近近的……”
“靠得近近的?”迎春重复了珠珠这后半句话,偏头一笑:“瞧你说的,若真让你那样,我就真的太自私啦,万万不可!你也要歇息的啊!”
“没什么不可的,我是婢,你是家主的客,我服侍你,天经地义。”
“珠珠,你万不要这样说了,其实,若你不嫌弃,我要认你这个妹妹。往后,若我们还有缘多待些日子,就姐妹相称罢。”
“姐妹相称?唔。那可不行哩,我何等何能做你的姊妹?”
“可以的。”
“不,我当不起。”
“当得起。”
珠珠还是扭捏地摇头。
迎春做出不高兴的样子:“那我只好明日去寻田老爷了,届时跪在他面前,求他,赏了你给我,做我姊妹……”
珠珠苦笑:“呀,那怎行!好……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你不用去求家主。”
迎春点头,高兴道:“谢谢你,珠珠妹妹。”
“唔。迎春姐。”
“珠珠妹,你坐过来一些。”
珠珠照办。
迎春从床榻间伸出掌心,拉住珠珠的小手,看了一会儿,摩挲了一会儿,她不可思议地道:“好多的茧!”
珠珠沉默。
迎春心疼地道:“珠珠妹,你一定做了很多很多苦差事,看把你熬得……”
珠珠苦笑。
“你受苦了,妹妹。”
珠珠摇头:“还好啦,我们这些婢女,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能离开柴房打杂到这前厅来服侍人,我还算运气的了。这府里,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多得是在做苦力的,倒夜香啊、刷茅厕,劈柴、剁草啊,什么粗活都得干,她们才真苦……”
迎春“嗯”一声,表示赞同:“是不容易。”
沉吟一瞬,她轻声问:“珠珠妹,你家中是哪?怎的就来了这田府里讨活?”
珠珠眼神暗淡下去:“其实,我也不大记得了,我老家么,好似在高唐西南边陲一个叫博陵的地界,六岁那年,我家乡闹饥荒,我爹、我娘养不活我一家老小了,恰好集市上有收女娃的,父母也是为了我能活下去,就把我、连同我的另几个姊妹,一并抵押给了人贩子,辗转中,我和姊妹们分开,我则被卖来了这田府。算起来,愈十年了。”
“苦命的孩子。”
珠珠淡淡一笑,显然,这沉重的往事她早看淡了,至少在人前不那么伤感了。
顿了顿,她问:“你呢?迎春姐。你怎成为一个孤女的?你家中的人呢?”
迎春伤感地“哎”一声,道:“我和你也差不多,不过,比你更惨的是,我爹和我娘,在战乱里都叫燕兵给杀害了,我辗转流落到燕境,后来,我被拐卖进入一个叫坐坛府的地方,又阴差阳错被拐入空天水榭,在那,我遇到了命中救星太子,命运才发生改变……”
“迎春姐,你命真好!”
“是吧……”迎春淡淡的口气。
珠珠继续艳羡着:“迎春姐,你长得这样好看,我相信,太子定不会负你的。”
迎春苦笑。
珠珠道:“迎春姐,其实在我看,你完全不必忧愁伤身,纵然太子有了婚约,可太子乃何等人物,自然可三妻四妾,你就算做不得大,只要得了暖心人,有人护着,那也是极好的呀。”
“小丫头,懂得倒不少。”迎春美目瞟了珠珠一眼,算是暗暗赞许了她的分析。
二人说着小话,氛围逐渐热络,虽才结拜,渐渐的,倒真有一点姊妹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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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迎春不间断催促珠珠下去歇着。可珠珠说什么也不愿,一定要贴身看守。
珠珠之所以这样坚决,其实,情形特殊,乃是因为,今夜迎春之神色极不好,脸色愈加苍白不说,咳嗽也愈加剧烈起来。作为服侍的婢子,她实是不能轻易走开。
最终,迎春和珠珠商量了一个择中的法子。
珠珠在迎春房间打地铺,随时照看迎春。
然,珠珠歇下不多时。突的,一阵剧烈咳嗽从迎春床榻间传出。一下子警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