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蓬头垢面的商人跑到马车前面跪下,不停地呼喊。
刚刚在玄奘面前吹过牛的阿赫伊,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了。
“怎么回事?”他不悦地问道。
“大人明察!”领头的中年商人说道,“昨天晚上,一个强盗团伙洗劫了我们的商队,把货物一扫而空不说,还杀了我们十几个人。其中就包括我的儿子……”
那商人说到这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知道那帮家伙,”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领头的好像叫什么科塔尔!上个月,王城内接连十几户人家被抢,就是他们干的!”
“对!就是那个科塔尔,我也听说过他!”又有一人说道。
其余的人也都七嘴八舌,议论着那个叫科塔尔的大盗。
“好了好了,”阿赫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科塔尔?哼,听这个名字就不像缚喝罗国的人!这帮强盗定是从别的国家来的!你们放心,待我禀报大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那几个商人又连磕了几个头后,便起身弯腰让到了一边。
“先去纳缚伽蓝。”阿赫伊对马车夫说道。
“居士,”玄奘赶紧说道,“既然强盗扰民,居士可自去向国王禀报,玄奘自己找寺院挂单也就是了。”
“不不不,”阿赫伊道,“还是先送法师去纳缚伽蓝的好,反正距此也已经不远了。”
纳缚僧伽蓝位于大都城外西南方向,是方圆数百里内最为著名的佛寺,也是收藏佛宝最多的地方。整座寺院建筑雄伟,装饰华丽,大殿顶部涂金,太阳一照,金光四射。虽然相距还有数里,玄奘便已感受到那大殿的光彩夺目和庄严气象了。
待走到距离寺门尚有里许左右的地方,阿赫伊便同玄奘一起恭敬地下了马车,两人牵着马,步行来到寺门前,这时,两个面貌庄严的中年僧人从寺内走出,合掌问讯,阿赫伊忙上前顶礼道:“弟子拜见达摩毕利、达摩羯罗法师。”
“阿弥陀佛,居士快快请起,”那两位僧人一面说一面将目光转身玄奘,“这位法师是——”
阿赫伊忙起身介绍道:“这位便是大唐玄奘法师,来缚喝罗国参礼圣迹的。”
又对玄奘道:“这两位皆是我缚喝那国中最著名的高僧,这位是达摩毕利大师,这位是达摩羯罗大师,乃是纳缚伽蓝之宗重,国中百姓极加敬仰。”
“弟子玄奘,见过二位大师。”玄奘合掌施礼。
“阿弥陀佛,”两位纳缚伽蓝高僧合什还礼。
达摩毕利看着玄奘,眼中露出几分惊奇之色,“贫僧早听说到法师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神彩明秀,诚不虚也。法师请——”
“请——”玄奘道。
在寺僧的引导下,玄奘先到大殿之上礼佛,将自己带来的鲜花敬献在佛像前,然后燃香礼拜。
他注意到,这里的佛像竟是用名贵的宝物营造而成,上面镶嵌着黄金珠宝,看上去金碧辉煌。
寺僧们注意到了他眼中的惊异之色,介绍说:“这不算什么,法师。佛像内的宝贝更多,有各种珍珠、玛瑙、琉璃、翡翠、水晶、珊瑚、琥珀等七珍八宝,以及各类佛法经典。”
“法师您往上看,”另一个寺僧指着头顶的殿堂屋宇,得意地说,“这里面也装饰着各种奇珍异宝。”
“阿弥陀佛!”玄奘赞叹之余,心中却觉得纳闷,这间寺院里的宝物如此之多,就不怕招来盗贼吗?
但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中一闪,却没多问。
第二天,玄奘便由这两位纳缚伽蓝高僧带路,开始参观圣迹——
伽蓝内北侧有七层宝塔一座,高二百多尺,上面相轮七重,涂金圆顶,看上去分外气魄;西南方则是一座精致庐舍,专门存放历代高僧涅槃圆寂之塔。
“这座精舍已经建立好几百年了,”达摩毕利边带路边向玄奘解释说,“各地的高僧俊才都喜欢来这里修行,其中进入第四禅天得成正果的,世世不绝,难以详举。这些罗汉虽证圣果,外表看起来仍如凡夫一般,并无神变,直到其行将入寂的时候,才会示现神通,众僧方知此为圣人,于是为其建塔,并注塔记存放于此,让人们记住他们。”
玄奘在精舍内转了一圈,果见这里的宝塔一座接着一座,足有数百座,彼此邻接,错落有致,足见历史悠久。
达摩毕利感慨道:“还有一些人虽然证成圣果,成了罗汉,但在入寂之前并没有显示神异,这样的人多达千人,对他们就没有做起塔的标记了。如今的纳缚伽蓝,也有僧徒数百,各以自己的方式精进修行,夙夜不懈,着实是凡圣难测啊!”
当然,纳缚伽蓝之所以出名,主要还是因为这里面的三个镇寺之宝——两位高僧将玄奘带到一座上了锁的佛堂前,达摩羯罗取出钥匙将大门打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玄奘提衣进去。这座佛堂看上去极为清净,并无佛像香烛等物,只并排摆着三个楠木大案,上面摆放的便是阿赫伊提到的“寺中三宝”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左边案上那只光彩耀目的大水罐。玄奘上前细看,见这罐高逾三尺,表面虽有些古旧,却是杂色炫耀,看上去非金非石,也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看这水罐的大小,估摸着能装一斗水。
“这便是当年佛陀沐浴时用过的澡罐吗?”玄奘问。
“正是。”达摩毕利面对佛澡罐,恭敬地答道。
玄奘又往中间案上看去,这上面是一只透明的琉璃盒,盒中铺着一块黄色丝娟,上面摆放一物,长不足一寸,白中泛黄,晶莹纯粹,极有光泽。
玄奘想,这么小的东西却供奉在正中间,想必也是佛陀用过的东西,而且与众不同。却不知佛陀用它来做什么?
正欲开口询问,一旁的达摩羯罗却已经回答了他:“这便是佛齿,斋日之时常常放光。”
玄奘惊叹不已。
右边案上供奉的,却是一把扫帚,长约三尺有余,围可七寸,扫帚的柄上,镶嵌着各色珠宝饰物,煜煜发光。
玄奘奇怪地问道:“这也是佛陀的遗物?”
心里却想,佛陀当年四处游走,宣扬正法,怎么会使用如此珠光宝气的东西?
“法师说得没错,”达摩毕利道,“这正是当年佛陀用过的扫帚,不过,这上面那些珍宝却是后人加上去的。”
原来如此!玄奘走到跟前细看,却见这扫帚洁白如新,上面没有半点尘土,颇为不解。
见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达摩毕利立即解释道:“这扫帚是用迦奢草编扎成的,所以能洁白如新,不沾尘埃,虽历数百年而不坏。”
这样一说,玄奘心中的疑惑才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