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鱼确实没有料到这其中的曲折。
终究还是自信。
是以当青衣唐诗的第一剑,划出一道从天而落的青虹时,李汝鱼觉得这应该是唐诗的真正实力——万象境。
最多便是万象巅峰。
可战。
掌心那柄方寸大小青气所成的小剑,如寸芒而起。
叮!
宛若一针,射中那巨大青虹。
青虹与剑皆迸散。
唐诗心中一阵凛然,不曾想李汝鱼剑道高至如此,只怕七剑也杀不了,大概需要九剑。
依然一剑劈下。
剑二。
剑一是“引势”,剑二则是“聚势”。
这一剑劈落却是平平无奇,和李汝鱼平日练的劈剑无甚差别,若非先前“剑一”太过显耀,李汝鱼几乎以为唐诗这是要自杀。
没有丝毫犹豫。
李汝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拔剑。
出剑。
却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虽然如今有了春秋之剑,真正的杀力是以浩然青气形成的剑,但终究才初入万象境,不似夫子、剑魔、风城主那般浸淫多年。
还是佩了剑意思意思。
之前的剑在鸳鸯湖上,阿牧以剑术满天星破琅琊王氏的王子乔,剑已碎,一路回临安也没再去买剑,直到小小归来,从谢府悄悄拿了柄剑送给李汝鱼。
说得是轻巧,悄悄的拿。
然而李汝鱼是知道的,得知孙女谢晚溪将那柄剑送给自己后,谢琅怄气怄得三五日吃不下饭,可见此剑之珍贵。
直到周婶儿告知自己,说这柄剑是谢琅早些年科举中第后,第一次出任地方为官,时辖境之内某镇大旱三月,于是谢琅亲自赴旱地主持扛旱。
倒也不难。
该镇有一座望夫山,山顶矗立座一尊望夫石,也算是风景名胜之地。
山脚处有一座水洞。
那座千年水洞在当地地方志的记载中,从古至今从未干涸过,且鹅毛不浮,水温阴寒,传言水洞之中住着一条冰蟒。
千百年来各种传言比比皆是,又大多和山巅的望夫石有关联。
望夫石的传说,要追溯到大楚王朝时期,说当年曾有一对铸剑夫妻在山下结庐而居,后夫妻俩合力打造出名剑,被楚王知悉后,下旨征召入皇宫。
于是丈夫背负其中一剑离家赴皇宫。
然而一去不回。
妻子苦苦的等,数十数百年过去,这位痴心的女子最终在山巅化作一尊望夫石。
而山脚的千年水洞,就是那位妻子在山巅等良人归来的泪水所聚。
亦有传言是那对夫妻铸剑时所用的淬剑池。
真正让当地民众面对大旱也不敢抽水洞之水抗旱的原因,还真是因为有人看见水洞里出现过一条冰蟒,而且不止一人看见。
冰蟒长数丈,血盆巨口,说过之处,洞中水皆结为寒冰。
这被记载进了地方志。
但谢琅是谁,读书人一枚,深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哪会真的惧怕一条传说中的冰蟒,于是带着一众兵丁去了水洞。
抽水抗旱。
若有冰蟒,不信一众兵丁还杀不了它。
冰蟒没有出现。
但不曾想谢琅一不小心失足跌落进了水洞。
不会水的他跌落下去就直直往水底沉去,连鹅毛都浮不起来的水,谢琅一个大活人,只有沉底的命,岸上一片哗然,却无人敢下水去救谢琅。
也是谢琅命不该绝。
在幽深不见天日的水里胡乱摸抓,想寻找救命稻草,无意之中摸到了一个树枝一样的东西,于是死死的拽住。
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谢琅隐然看见黑暗之中,有一双碗大的两点出现在眼前。
似乎是一双眼睛。
冷漠无情的盯着自己。
等谢琅睁开眼时,已是第三日,他抱着一柄满身锈迹的长剑匍匐在岸边,被闻讯赶来的州府长官发现,这才活了下来。
其后,天降大雨。
谢琅因抗旱出色,政绩又极其出色,加上州府长官举荐,谢琅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最终回到临安,进入吏部。
那柄剑不仅剑鞘上锈迹斑斑,剑身亦是锈迹斑斑,在不损伤剑鞘和剑身的情况,用尽办法也不能褪去锈迹。
成了谢琅最珍贵的藏品。
李汝鱼才真正明白这剑的珍贵之处。
锈剑无名。
实际上应该是有名字的,剑鞘之上,刻有两个古朴字体,应是大楚王朝盛行的篆体字,只不过除不掉锈迹,也便认不出字。
反正按照谢琅的说法,这柄剑应是那对铸剑夫妻的杰作。
那对夫妻,传说之中,一姓干,一姓莫。
不过管它呢。
是剑就行。
况且这是小小送给自己的,断然没有不用的道理。
锈剑出鞘,架住唐诗的剑。
青衣唐诗的第二剑平平无奇,但只有真正接剑的李汝鱼,才知道这平平无奇之下,隐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两剑相交,李汝鱼只觉如被一座大山撞中。
但今时不同往日。
李汝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反手就要一剑撩出——唐诗的厮杀经验绝对不如自己,只要自己和她陷入缠战,就算她是万象境巅峰,自己也有机会杀她。
不杀她,就杀不了赵长衣。
所以,必杀!
然而剑刚撩出,却撞上了唐诗的第三剑。
有些讶然。
唐诗的第一剑并不快,第二剑也不快,但这第三剑,却快的有些匪夷所思了,仿佛第二剑之后,根本没有回剑就是第三剑。
事实确实如此。
唐诗的第三剑是“剑三”。
剑一引势,剑二聚势,剑三成势,一旦势成,便势不可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唐诗的剑被破,要么敌人被斩。
绝无其他。
青衣唐诗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黑洞,无数微渺得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粒子,拉出无数道流光疯狂涌向她体内,宛若成了世界的中心。
这是张河洛定天下,女帝定规矩之后的改变。
天地之间,充斥着肉眼难以看见的微渺的粒子,武道中人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唐诗再出剑。
剑四。
当这一剑递出,唐诗越发笃定,接下来,只要李汝鱼在七剑之前,不逼自己决出胜负,那么他就已经是必死之局。
剑四,初势。
这一剑,终于有了先前第一剑的威势,甫一递出,剑上便生风雷声。
炸裂于耳旁,绵绵不绝。
李汝鱼脸色略略凝重,隐然觉得哪里不对。
但却捉摸不住。
手中锈剑干净利落的以攻对攻,用的是夫子教的劈剑,简单直接,只不过因为要抓寻青衣唐诗的破绽,这一剑并没尽全力。
也没有请出书圣和杀神,是以并没有一剑挂江河,或是挂出一座墨池血海。
仅是简单朴实的一剑劈落。
锈剑劈在青衣唐诗的剑尖上,火星四溅。
锈剑倒弹而起。
然而下一刻,唐诗的第五剑已经出现在了李汝鱼的面前,剑过之处不仅风雷声不绝,剑身之上亦开始缭绕化作细碎闪电。
剑五,骤势。
骤者,快也。
这一剑极快,快得比老铁的拔刀术还快。
如卓宗棠、田顺之流,甚至已经看不见青衣唐诗的剑,只能看见一团细碎的闪电。
李汝鱼深呼吸一口气,脚下微动,退了三步。
旋即横剑在胸前。
三步之遥,青衣唐诗的剑势已尽。
但李汝鱼手中的锈剑之上,依然发出清脆铿锵声,如被剑击。
剑气!
剑身不至,剑气外放。
这一点,实际上大凉天下的凭虚、扶摇两境的剑道高手都可以做到,是以李汝鱼也没放在心上,若青衣唐诗做不到,那才叫怪事。
唐诗收剑,再出剑。
依然很快。
只不过比起先前一剑,则要慢了许多。
但这一剑……
这一剑很狂。
大有一种天下舍我其的狂傲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