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谈话,最终没能继续下去。陈小姐去而复返,送来一份加急文件。唐胜元和她就文件中的某个条款商议起来。
我等足了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陈小姐才捧着文件离开。
“晓谷。”唐胜元胡乱收拾了一下办公桌就起了身,“等急了吧。”
“对呀。”我扶着椅子也起了身,半真半假的嗔怪。
“对不起。”他柔声道歉。
“走吧,不然等下陈小姐又杀回来了。那我可不会再接着等你了,快走快走,我要饿死了。”我拉过他的手推着他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他揉揉我的头发:“马上就春节了,你想去哪玩?”
“等你确定放假了我们再商量行不?现在我们先去吃饭。”我拍拍他的肩膀,进而语重心长:“你呀,不要忙着许愿。万一到时候不能兑现,我多难过呀,对不对?”
他笑道:“有道理。”
谁会想到,就在我们确定好了去哪家餐厅吃饭时,唐胜元的电话就响了。接完电话后,他看着我。
“晓谷,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件事儿?”
我忍不住叹气,一般来说,当商量两个字出现时,指定没啥好事儿。
“我们换个地方吃饭,顺便见个人。”他说得轻松。
“见谁呀?”我俯身过去,有些好奇的问。
“我奶奶,我亲奶奶。”他启动车子,侧头看我一眼,“她知道我们结婚了,想请你吃个饭。”
“什么?”我倒吸一口凉气,结巴起来:“也,也不早说,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衣服也没换,也没化个妆。就这样去,太失礼了吧?”
“她订了个餐厅,就她一个人,我们就随意点。”他安抚我。
去餐厅的路上,唐胜元简单的跟我提了提他的新奶奶。按他的意思,他跟他亲奶奶的联系也不多,但毕竟血缘关系在,也就没有完全断了往来。
我暗中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殷沙沙的资料,每一张照片,她都拒人千里之外的萧瑟感。她和唐老太太是不一样的,唐老太太亲和,笑眯眯,很容易就让人误会她只是个慈祥的老人。
我心情十分忐忑。从领证到此刻,我逐渐开始领教什么叫昏了头,许多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考虑过。
十来分钟后,车子开到了C市的某私密会所。有专门的小弟来帮忙停车,还有人专门前来领路。
我愈发的紧张起来,幸好唐胜元一直牵着我的手,否则我肯定连路都走不好。
走到包厢门口时,领路的服务员停下来,然后朝我们鞠了一躬。
“唐先生,请。”服务员说请字的同时直起了腰,伸手帮敲了敲门。
门应声而开,门里边同样站着穿制服的服务员,也同样的朝我鞠了一躬。
“谢谢。”唐胜元拉着我往包厢里面走去。
我的掌心已经全部是汗了。
包厢不大,靠南的墙有一扇特别大的窗户,窗前是餐桌。窗外是一个院子。清冷的月光和暖黄色的灯光交织,只见假山伫立,流水潺潺,睡莲浮在池面上,花草树木错落有致。
这般景致,饭也能多吃两碗吧。我这样想。
我游神的片刻,座位上那个穿着宝蓝色套装的上了年纪的女士起了身。
那是殷沙沙。
“阿元。”她先开了口,竟然带着一点笑意。
“奶奶。”唐胜元拉着我走到了她面前,“晓谷,这是我奶奶。”
“奶奶好。”我赶紧喊了一声。
“奶奶,这是蒋晓谷,我妻子。”唐胜元也很郑重的介绍了我。
殷沙沙这才细细打量我,至少五秒钟,她嗯了一声,然后指着她对面的座位:“坐吧。”
我从她的眼神和语气里感觉到了,她不喜欢我。或者更确切的说,她压根就没将我看进眼里去。
“上菜吧。”殷沙沙吩咐一旁站着的服务员。
“是。”服务员欠身,退了两步才转身。
“瘦了。”殷沙沙对唐胜元说。
“这几天比较忙。”唐胜元暗中握了握我的手,大概是想告诉我不要紧张。
“慢慢来,不急。”殷沙沙又说。
“好。”唐胜元应道。
简单的问答之后,祖孙俩就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我实在弄不懂他们的路数,坐着大气也不敢出,心中暗暗可惜真是白瞎了那窗外的好景致。
等上菜的时间里,她们祖孙愣是一个字也没再说过。长长的沉默里,我真是觉得叹为观止,这世间竟有如此奇怪的亲情。
好在,终于上菜了。借着美食,那份浓浓的尴尬才消散了一些。
菜很精致,也很好吃。有专人给我们布菜。
我几乎要感动哭,如果不是这份讲究,我怀疑我根本没有勇气伸筷子去夹菜。
将近一个小时,这顿饭总算吃完了。
老实说,我真的有点想泪奔了。
“上茶吧。”殷沙沙又吩咐一旁边的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