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农历五月下旬,端午节的热闹也收敛了些,许多店家的出品,都以夏时节为主,冰品冷淘之类的纷纷上阵,正儿八经的菜肴倒是见少了。
清平馆换了夏热的菜单,放眼一看,几乎没有肉,鱼鲜拌菜最多,酸辣口也多了起来。这个时候中午要是出去,必定一身的汗,到了太阳落山,才有些凉气。陈清平就专门在这个时候烤韭菜玉米茄子之类,搞得大家都不爱吃晚饭,转等着这一顿全素的烧烤。
朱橚来了之后,跟着也有些他那一边的朋友,参加书画大会的,住在清平馆,早上也会说好,晚上的烧烤必定参加,预定韭菜五斤,玉米二十棒之类。
说起这玉米二十棒,倒是一位客人天天在点的。这客人锦衣华服,眉眼细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呼奴引伴的,身边总有七八人跟着。
和朱橚一样,小公子手里的画,也是章皇帝朱瞻基的作品,作为明代艺术成就最高的帝王,朱瞻基的花鸟鱼虫灵动可爱,小动物更是憨态可掬,惹人怜爱,很受收藏爱好者的喜爱。有不少私下画来赠给爱妾娇奴的画作,画的都是灵巧小物,这小公子一人手里就有五六副。
今昭知道这小公子是鼠妖,也就是,耗子精,冲着这三个字,她就对小公子好感度不高,一看这小公子天天点二十个烤玉米,就脑补出来人家咔咔啃玉米棒子的样子来。倒是老周说了她几句:“瓜哥儿是来帮忙枭光寄生鼠患的,做的是好事。”
“他不怕他手下被寄生么?”太岁一边拿盐揉搓芥菜一边问。
“有道行的就不会被寄生了啊,寄生的都是普通的老鼠。”老周把今昭揉搓好的芥菜加点儿花椒茴香末,放在瓮里按得瓷实。
“好啦我知道了。”今昭撅嘴,她下午还要去一趟大理寺,这会儿弄不完手里这些,晚上大家就都没有覆水辣芥菜吃了。
这可是这热烘烘的天气里最好的盼头!
端了凉拌的胡萝卜丝儿和炒黑豆亚麻籽儿之类的耗子食品,今昭一边默默安利自己小仓鼠神马的也是很可爱的,一边把午饭给那叫做瓜哥儿的老鼠送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今昭在门口叫门好几声,里面也没有个响动。
联想起最近这些破烂事儿,今昭顿时觉得心里警铃大作,她握紧了食盒子的提手,打算进去一看不对就开抡。
然而一开门,今昭瞧见的情景,是有点不对的。
清平馆客栈那种制式的架子床帷幔小方八仙桌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午夜的院子,回廊池水,荷叶生波,一条甬道蜿蜒穿梭在移步换景的小小园林之中,甬道两旁是诡异地漂浮在膝盖高度的灯笼。
那灯笼灯光发青,罩着青白色的灯罩,长方体,上面写着今昭不认识的笔画一样的鬼画符。
“……瓜哥儿?”今昭试着叫了一声。
“你进来干吗?”陈清平突然抓住了今昭的手臂,“这是法阵,快点出去。”
今昭也知道瞧这个架势,应该是误闯人家的事端里面了。最近老鼠们出了事儿,这搞不好是瓜哥儿拿来防御的法阵。
早知道这样,她就还是在门口叫门了啊!真是习惯不好会害死人!
陈清平抓着今昭转回身,今昭连忙跟着陈清平转头往回走,可这么一回身,两个人发现,门口不见了。
“……这什么情况?”今昭扶额,“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阵吞人了?”
阵吞人,是法阵的一种情况,误闯法阵的人,或者是因为时间,或者是因为法阵本身的法术设定,或者是因为走出了多远,总之,触发一定的条件,就会被法阵吞掉,找不到原来的出口。
尤其是陈辉卿的法阵,只要是外人闯入,沾了一个边儿都会被法阵吞进去,道行浅一点儿的在里面困个百八十年,都是小事。
“没事。”陈清平安慰今昭,只是这安慰没有什么用。
鼠、兔之类的妖精,因为本体就较为柔弱,成精以后,修炼的法术本领,也是借力打力的类型。别说这是正儿八经的法阵,就算是把今昭变小了丢进耗子洞,她也一样找不到出口。
两人暂时沿着甬道往前走,可过了一个花亭,甬道便分岔了。
“左边吧。”陈清平也不知道哪边是对的,随便指了一条。
两个人天真地走上了这条倒霉催的左路。
没走多远,一片丝竹之声便袅袅传来,今昭倒是挺高兴的,有声音说明有人,有人就说明他们能找到瓜哥儿出去。于是她兴冲冲地拉着陈清平往那片丝竹声之处而去。
穿过一片矮矮的桃花树林,踩着落了一地的桃花花瓣,今昭看见了又一座花亭,只是这一座花亭明显比刚才的要大,里面有些伶人吹拉弹唱,几个华服少年饮酒作乐,不时响起喝彩声和娇呼声。
“打扰了,请问,这边的出口在哪里?”今昭问,陈清平猛地一拉她的手腕,就要把她扯回来。
今昭一走上前就后悔了,这尼玛,这群华服少年,喝的是,嗯,花那个什么酒啊!
“呦?你是何方来客?”其中一位穿着大红遍地金袍子的少年,这少年发髻散乱,分明穿着一身女气的袍子,但因为身量很高,倒并不显得娘娘腔,反而十分艳丽。他眉头一挑,一缕发丝斜着抚上脸颊,被他随手一拨,咬在嘴里坏笑。
今昭一看这个邪魅狂狷言情妖冶男二号配置的少年,就一头冷汗。通常来说这种人都非常难以对付,他们自管自的邪魅狂狷妖冶霸道全然不管别人怎么看,总是自说自话的。
“没事对不起打扰了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太岁的本能让她趋吉避凶转头就走。倒是陈清平依旧寒着脸看着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