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依旧是站在新粉的房间里,透过窗玻璃看着外面不远处学校的教学楼。妈妈的单位分了房子,正比邻她的大学,于是虽然相对她家的老院子,这里的地段不算是最好,但还是阖家搬来,守着这个从前根本不能算是个地界儿的,叫做五道口的地方。
这里小吃是不少的,杂七杂八的小店也不少,大学生很多。出了小区不远就是极其热闹的大路,买东西坐车都方便,但她还是讨厌这个地方。她总觉得从前妈妈在院子里晾宣纸,那股淡淡的墨香味儿,混着碗莲的清水风,那样四合院里悠闲居住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她会想起她的同学们那羡慕的表情:“哎呀!自己家有一整个院子啊!”“你不知道吗,今昭妈妈特别风雅,会很多东西,还会装裱画哪!”
现在住在这里,人杂,四面八方的口音,让她觉得,她也是这个城市里那些外来的,苟且偷生的一族里的一员。
这种感觉太差了。
她就连做梦,也有这种淡淡的厌恶感,还要小心地,尽量保持一点点风度,不要把这种嫌恶太过明显地摆在脸上。
而且这个家也是冰冷的,父亲懦弱,母亲冷漠,她觉得被放置在钢筋混凝土的,鸽子笼一样的高楼之中,那种生活的感觉,就更淡漠了。
这是她的生日,她收到父亲和母亲的礼物,那份礼物一看就是母亲选的,带着一点点不实用的矜持贵重,与父亲那种节俭和土气完全不搭关系。
这个晚上她的父母都因为有很重要的工作,只是中午和她吃了个饭,然后就各自去忙了。她不想在家里自己热饭吃,所以出去买饭。
那是这附近大学的大学生,喝了点儿酒,带着同学和女神开车,将她从马路的一侧,撞翻到马路十几米外的另一侧,当场死亡。
后来,她让那个大学生看着,将当天车上所有的人,还有那个大学生的父母妹妹,一个一个,都撞飞到十几米外,十几个头颅的血,将那一段路染的血红。
然后她就在另一个世界醒来。
那个世界森然可怖,獠牙毕露。
她还记得,她吸到的第一口空气,是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快乐的能量的,一口入肺,似乎有某种陶陶然的魔力,点亮了她身体里的某种能量。那蔚蓝的不可思议的天空,那仿佛一个柔软的梦境一般的白色云朵,郁郁葱葱的世界,是那种令人眼睛湿润的绿色。
这是个离奇的,陌生的环境,绝对是与之前她过马路的那个夜晚不同。
那个马路路口,应该是空气混浊,天空锈红,虽然是晚上九点多,但路上还很热闹,能闻见炸鸡排和臭豆腐的味道。
而这里,这里的空气令人晕眩,蓝和绿太过饱和,色彩仿佛在眼前炸开一般。
她决定按照电影里说的那样,先找一个视野好一点的地方,看一看究竟。那个时候,她还天真地想着,啊,不会是传说中的穿越了吧?嗯。
属于不知名时代不知名地点的丛林,有一种原始而野性的美感,那些高大的植被和高饱和的色彩,让人本能地紧张,血脉迸张。这潮湿的凝重的带着天然的血腥和离奇芬芳的空气,她还是觉得那种令人窒息的紧绷感仿佛是利刃划过皮肤,带起一阵阵的颤栗来。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直觉这样紧张。
她醒来的时候空无一人,身上也没有伤痕,只是湿嗒嗒的,看样子,应该是刚从水里钻出来。
难道是被人绑架然后车子落水她逃出来了?她记不太清楚过马路之前发生的事情,她隐约觉得自己是腾空而起,应该是被车子撞到了,然后,然后就是这里了。
如果不是穿越,那是什么?如果是穿越,这里哪里?
她忍不住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来抵御因为直觉的紧张而产生的战栗。
之后,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她看见了一群小小的蜥蜴。
尽管这些蜥蜴很小,但她还是本能地躲开了,她不喜欢这些冷血动物,因为看上去太过丑陋冰凉,无法沟通。她小心地翻上着山坡,这山坡并不很高,土地湿润,似乎刚刚下过雨。
这一段山坡之下是悬崖峭壁,瀑布如银练垂落,举目远眺,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世界,瀑布深潭之中,有一些食草恐龙正在安静地喝水,小河蜿蜒伸展,不远处的草原上,还有半大不小的鸵鸟一样的恐龙在奔跑,树林旁长脖子的不知道是雷龙还是梁龙的巨型恐龙正在悠闲地吃着树叶,再远一点儿的锈红色的天幕之中,一群会飞的还不太像翼手龙的恐龙在缓缓盘桓。
她再对这些古老的生物没有兴趣,也是看过《侏罗纪公园》之类的电影的。
那些都是恐龙。吃草的是食草恐龙,然后是跑在草原上的某种鸟龙之类,还有脖子很长的雷龙或者梁龙,以及天上飞着的翼手龙。
她一瞬间觉得,这一定是梦。
瀑布飞溅起的,小雨一样的水滴落在她的身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她突然发现,这一身衣服,她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是谁的衣服?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要穿着这样不方便的白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