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诈尸飞身扑向卡车的同时,我听到了“大花瓶”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那声音既凄厉又恐怖,令我脑袋轰地一炸,心沉到了极点。
“完了,完了……”
我绝望地暗喊着,抬头看了过去。
惊见那诈尸晃着高大的身躯,扎撒着双手,迎面跳上了车头,抡拳“咣、咣……”猛砸前挡玻璃,没几下,就听见传来“咔咔”的玻璃破碎声。
而车厢上的小李子和小霞,早不见了人影,可能窝在车底吓昏过去了吧。
随着“大花瓶”凄厉的哭喊声越来越急,我猛然看到那卡车浑身一颤,“轰——”地一下直往前冲来。
关键时刻,绝望的司机要拼命一搏了。
我心里猛地一振,瞪眼张嘴地看着那卡车载着诈尸轰轰地冲来,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挥手大吼:“冲,冲死他——”
话没落,那车如脱弦的利箭,轰鸣着碾过路上的草球,疾速向前驰去。
而那站在车头上的诈尸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一晃,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来,只听“扑哧……”一阵木瓜的破碎声,其身体连头颅带胸腔加肢体,被卡车的两个前后轮子碾了个稀烂,黑乎乎的脓液喷了一地。
几乎与此同时,又惊见那卡车突然一拐,轰地一头扎向了右边的路沟,因为那边沟深,其连翻几滚,在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吼声中,倒翻着撞进沟底,没了动静。
我站在那儿,扎撒着双手,一时懵了。我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小崽子,快上来!”
上面树林里的三麻子一声喊,把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身子一哆嗦,眼望着远处有人影往这奔来,忙转身连爬带窜地逃回了林子。
“三,三爷……”
没等我话落,三麻子飞身“咣”地一拳打中了我的胸膛:“你麻辣隔壁,你昏头了吗?让你窝着别动,你特么还跳起来喊,喊啥,你狗日的喊啥……”
三麻子怒吼着又猛抽了我一耳光。
显然,他没听清我喊的什么,谢天谢地。我捂着被抽的腮帮子,心里在侥幸的同时,盯着三麻子那因气急败坏而绝望丑陋的老脸,也不由怒发冲冠,*你娘,你狗日的杀了我的“肥田”,灭了我的‘龙种’,反而还埋怨起我来。
我想到这儿,浑身不由痉挛起来,脑子里闪出一丝歹毒的恶念,眼里便喷出了赤红的怒火,歇斯底里地跺脚大吼道:“你打,你打呀,你个畜生……”
我哭喊着,低头拱了上去,准备若三麻子再继续打,老子就拼上命弄死他。
弄死他,老子找玲花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心里发着狠,脑袋直往前拱的同时,双拳也死死握紧了,只等三麻子的最后一击。
不料,三麻子不但没再打,反而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愣了,不知这是咋回事。
“小子,我问你,”三麻子仰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明灭不定的诡异的光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骚娘们好上了?”
我靠,他这一嗓子,把我说懵了,怒火冲天的勇气瞬间又被泼灭:“我,我……没……”
因为变化太快,我心理还没准备好,只能心虚地跟蚊子似的,嘟囔出了这句,一听就是没底气。
“切,”三麻子一撇嘴,“你以为我是傻子呀,你那点小心眼,能瞒过三爷我吗?”
他的口气鄙夷而又酸溜溜的,或者夹杂着无奈?
我心里不由“咚、咚”跳了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这,这杂种既然知道了,会怎么处理我?
如果刚才他继续打我,我还有杀心,但我的底细被他揭穿了,我反而没了勇气再出手了,做贼心虚是没胆量反抗的。
就在我苦逼颤栗的时候,三麻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子,算你有种,不管咋的,咱特么爷俩也不能相残呀,若那个臭娘们没死,算你好运,死了,那就是天命了,走!”
三麻子说完,忽地站了起来。
我心下一热,竟差点哭出来,三麻子,不,三爷好人啊,都说你没人性,那是对别人,而对我,却,却是情同父子呀。
我,特么真不该去日“大花瓶”呀,可,话说回来,我不给她撒种子,你更没戏,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我也没对不起你呀。
我心里就这么感激着,矛盾着,纠结着,瞥了眼下面小道,见人越聚越多,便把后背靠上三麻子:“三爷,咱回去吗?”
口气有些衰,也有些颤抖。
“回去找死吗?”三麻子厉声道,“只要他们有一个活下来,咱特么就都没命了。”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我创下了灭顶大祸,怪不得三麻子这么愤怒而又无奈呢。
“那,那咱去哪儿?”我茫然地望望四周,心里感到了一丝绝望。
“济南府,快走!”三麻子跳上我的脊背,用力朝我的肩膀拍了一下。
我应了一声,似一匹脱缰的野马,绕过山坡,直朝西南下奔去。
这一去,德县就再跟我们无关了,还有一枝梅俩人,她们也再不用跟苍蝇似的纠缠着我们了。
我心里既有些哀伤,又有些解脱,就这么背着三麻子一气奔出二十多里地,在一个小山村前的土坡上歇息下来。
一晚上没睡,早上又米水没进,这背着一个大活人跑了二十多里,可把我累屁了,幸亏他缺了条腿,减少了十几斤的重量,要不小命都够呛。
我大汗淋漓地仰躺在路边一石板上,喘气如牛,而三麻子却坐在一边悠哉悠哉地眯眼观赏着下面那村庄的全貌。
“郭子,下去问问,这村子叫啥名,谁家有毛驴没,顺便买一头回来。”
我靠,老子累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你狗日的还好意思再吩咐我?
我睁眼答道:“歇会。”
三麻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地还是德县的地盘,万一被鬼子或警察追上来,我搭上这条老命没啥,你可是年轻轻的。”
三麻子慢声细语地这么一说,把我听毛了,我日,可不是咋的,即使再累,也比被鬼子抓去练刺刀强呀。
我一骨碌坐起来,转头望了眼土坡下的那个小村子,伸手冲三麻子道:“拿钱。”
三麻子一楞:“啥钱?”
“买驴的钱呀,这还不一定能有呢。”我想起了以前满村买驴的事。
三麻子哦了一声,伸手从兜里掏出三块大洋:“顺便看看村里有没有卖熟肉的,打几斤烧酒,娘的,没想到会受你小子连累着,要不这时老子早在饭店里大鱼大肉的吃喝开了。”
看来,他还对我搅了他的局而耿耿于怀。
我也不敢再说别的了,接过钱,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土坡下的那个小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