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我在外面磨叽了这么长时间,三麻子会在屋里早等急了。
没想到一进门却见他头仰在被褥上,张着没牙的大嘴在哈哈大睡。
你娘,心真大呀,外面想当官的快挣破头了,你竟还能睡着。
“三爷……”我叫了一声,见他无动于衷,又上去用手推了他一下,不满地道,“三爷,到底是咋回事呀,把我都缠糊涂了。”
三麻子哼哼两声,吧嗒吧嗒嘴,睁开惺忪的睡眼白了我一下,骂道:“管他们干啥,吃饱了撑的。”
我靠!
“不是我要管,是他们逼着我管,”我嘟囔道,“赖子媳妇,咱俩跟她都有一腿,尤其她还亲眼看到我杀人了,这若说出去,我还有命吗?”
说实话,妇女主任这个角色,她们三个女人都不太合适。
赖子媳妇没文化,不认字,也不懂政策,口才也不行,要带领村里的女人撑起半边天来,门都没有。
顺子媳妇呢,虽然有文化,也有心眼,可她给地主当过姨太太,这身份在讲究阶级的新社会里是绝对不行的,别的妇女也不会服。
大憨子媳妇呢,不知她认字不,不过从她能嫁给憨子这样一个人物来判断,肯定也是没文化的。因为有文化的女人眼眶都很高,不会找这样的阿猫阿狗。
虽然都不合适,但非要三选一的话,必须是二赖子媳妇,因为她攥着我的把柄呀。
三麻子眯了眯眼,道:“这事不急,慢慢磨吧,实在挨不过去的话,你先顶上。”
啥?我一愣,要我当妇女主任?死麻子,亏你想的出。
抛开俘虏身份不说,那还有让男人当这个的,而且,还是个光棍,若心眼一歪歪,全村男人不都戴绿帽子了?
退一万步讲,即使我同意,上级领导也绝不会答应的。
我忙摇头否决,三麻子也就不再啰嗦,铺被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做了饭,两人吃了,就搀扶着他来到村部大院里,敲了挂在屋檐下的那口上工的大铁钟,召集着男男女女四五十口子人,去南岭岗子上把剩下的最后几亩地的红薯刨出来,车拉肩挑地运回了村里,在村部院里堆了一大堆,然后按家口,每人多少斤,平分了出去。
新社会就这好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老少都能吃上饭,也没穷富之分。
而且,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一起很热闹的。
秋收完毕,我们都各自在家忙活了两天,把分到的红薯储藏进地窖或炕洞里,预备过冬,而且来年还能吃到五月端午。
接着就是到岗子上或去别的林子里割灌木柴草,以备冬天烧炕。
这些忙完后,季节已到了农历十月底,寒风骤起,寒意愈浓。
但大地还没封冻,只要地里还能刨动,就必须的干。
三麻子去乡上开了一天会,回来的当天晚上,在家对前来串门的二赖子、顺子和大憨子就宣布了上级的指示:平坟造田。
几个人一听,面面相觑。
“村长大哥,平,平哪儿的坟?”二赖子迟疑地问道。
“是啊,村长叔,平坟干啥?平了种庄稼吗?”顺子问了个脑残问题。
还是大憨子聪明,道:“那当然,不种地难道要种你个头?这是上级的红头文件,是吧,村长叔?”
大憨子不懂装懂地问道。
三麻子没理他,又说道:“所以,明天上午要开个全体村民大会,开完动员会后,郭子你立马带几个积极分子去乡上领些炸药,等后天平坟用。”
话说到这儿了,又是上级的红头文件,二赖子和顺子也不敢顾忌了,便纷纷响应,表示坚决听从村长大哥大叔的命令,要我们干啥就干啥。
干个屁呀,“活阎王”两口子的坟就在南岭的乱坟岗子上,那儿大大小小有上百座坟包呢,从清朝到民国,再到现在,啥样的死尸都有。
我心里越想越后怕,坐在坑头上低头不敢吭声,死人不怕,尸体也不怕,特么我就怕鬼呀,上次去十几里外的那片林子挖宝,差点没了命,现在又要……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睡吧。”三麻子打了个哈欠,对二赖子几个下了逐客令。
他们三个遂站起来,跟麻子道了声别,转身往外走。
我下炕送,这次,没人再特意单独留下跟我说悄悄话,而是出了院门各奔东西。
天黑风高,我关上门,边解裤带边朝墙根的茅厕走去。
耳边突然唰的一个物体贴着我的脖子窜了过去。
我惊的“嘚”的一哆嗦,差点尿了裤子里。
“谁?”我四下查看,头皮炸的跟个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