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轰的一炸,身子忽地坐起,暴吼道:“干啥哩,吃死耗子呀,老子要睡觉都谁不安稳。”
说完,只觉脑袋一阵刺痛,嗡的一声,又仰面跌下,顿觉眼前金星乱窜,竟又昏了过去。
不知啥时,我迷迷糊糊地醒来,隐隐地听到身边呼噜声连天,咦,这是……
不对,不是三麻子,而是,而是……我用力皱了皱眉头,这才想起了先前的事,原来是那个死老头子发出的鼾声呀。
我靠,肯定两人日捣累了,这老畜生睡死过去了。
我悲苦地暗暗叹息了一声,忽觉肚子有个东西压着,忙伸手一探,竟是一只粗糙而又厚实的小手。
这,这不就是玲花的吗?
我心里一热,紧紧抓住了那只小手,放在了心口窝上。
玲花呀,我虽然不是个东西,但这二十多年来,有一大半时间在想你啊。万没想到,你那次碰到我是在那种情况下,而我碰到你,却是在这种……
我哭了,没敢出声,极力压抑着心酸,泪水浸透了缠在眼上的绷带。
玲花紧紧依偎在我身上,能听的出,她也在抽泣,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在屋里不敢说话,那就出去说,一是倾诉衷肠,二是顺便打听下这个老头原来到底是啥身份。
我慢慢起身,偏腿搭到炕沿上,轻轻拽了玲花一下,然后下炕圾啦着鞋子,蹑手蹑脚地往外面走去。
因为眼部被蒙着,脚下被凳子一绊,差点栽倒,发出了一阵咣啷声。
你娘,我眼没瞎也没伤啊,蒙这儿干啥,我把绷带一把撸了上去,碰触到额头,一阵钻心的痛疼令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过,绷带摘掉后,还特么看不清,因为是在晚上啊。
我只好凝神打开夜眼,却吃惊地发现,面前想隔了一层薄雾,白茫茫的,周边的锅台墙壁啥的虽然能看到,却并不清晰。
我以为额头眉心还有啥东西遮着,忙用手摸,却啥也没,反倒又是一阵痛疼。
噢,是因额头肿胀,连累了视觉。
我稍松了口气,轻轻开了门,来到了院子里。
树底下那条狗可能是白天被我瘆住了,一望见我,一声都不敢吭,老实地躲到了树后,两眼惊悸地紧盯着我。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来,我特么不是有夜眼吗,咋在炕上的时候没摘掉绷带,瞅瞅身边那个老头到底是不是黄福贵?
真……
我转身刚要再回屋看看,玲花却披着褂子从门里出来了。
我不敢说话,拉着她悄悄溜到院门口,轻轻搬开栅栏门,来到了外面。
“你怎么来的东北?你老婆和儿子呢?”不等我开口,玲花就抢上了。
我早想好了对策,说你实在冤枉我呀,我哪有老婆孩子呀,那此全部都是误会,是我一个干兄弟,因为当过汉奸,被政府抓起来了,为了他老婆孩子不受牵连,我就带着她们娘俩跑进大山里,对外声称是一家三口,而且,我们三人都事先叮嘱好了的,必须假装当一家人,只等我那汉奸兄弟被释放出来,再把他的老婆孩子归位。
这谎言编的天衣无缝,顺情顺理。
玲花听了,半信半疑,可又不知咋反驳,就道:“你这是说给傻子听吗,切,我还不知道你?男女在一块日子长了,干柴烈火地,你们能守的住心?”
好了,老婆儿子的事算是成功糊弄过去了,她现在纠结的是我跟那‘干兄弟’的老婆有没有一腿。
这问题就轻松多了,我赌咒发誓绝没,兄弟妻不可欺,我姓郭的就是再浑蛋,也不会祸害自己的兄弟呀,何况我心里一直装着你呢。
说完这个,紧接着我又悲泣一声,紧紧抓住她的手,哭诉起了这些年来寻找她的艰难经历。包括几次死里逃生,远走西南,路途中如何被抓了壮丁,又当了几年和尚等等,半真半假,但声情并茂,说到最后,连我自己都感动的不能自已,抱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玲花更是悲苦的不行,一个劲地捶打着我的脊背,说我咋这么傻呀,当初只看到那孩子叫你爸爸,那女人叫你……所以,气血蒙头,就……
她说着,猛然抱住我的脸,头抵到眼前,心痛地问道:“你……一只眼,能看清吗?”
我忙点头说能,没事。
我俩又紧紧抱在一起,她也说起了自己这些年来苦苦寻我的经过,自那次在庙庵分别后,她左等右等,一心痴盼着我回去领她,但眼睛都哭肿了,还没我的音信。
后来,鬼子进山烧毁了庙宇,她逃了出来,在省城济南周边要了两年饭,始终没打听到我的消息,便又茫无目的的在省内地界上四处讨饭,期间,给人扛过活,洗过衣服,甚至哭过丧,尝遍了人间疾苦……
我们就这么说一阵,抱着哭一阵,安慰一阵,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我又想起屋里的那老头,不悦地问那到底是谁,以前是不是地主恶霸啥的?
这下子,她心虚了,我这么专情,意志力这么高,二十多年来一直未娶,而她却不守诺言跟了个老头,且先前有证据在我眼皮底下,想赖也赖不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