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正与凤樱樱在青灯的光影里下棋,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抬头望向窗外,借着院中灯笼的光,隐约看见凤百香披着旁人的衣裳,长发凌乱,身上值钱的首饰珠钗等物全都不见了。
她那张小脸红肿狼狈、遍布泪痕,边走路,边还颤抖地抱臂环胸,哆哆嗦嗦的模样似是在惊恐害怕什么。
那群世家小姐们温声安慰着她,把她送进禅院后,对沈妙言道:
“我们去以前的相思树玩儿,就瞧见她倒在树底下,身上全是……诶,你应当懂得。总之我们把她送回来,你好生看顾她吧,我们走了。”
说罢,一群贵女神色各异地望了眼凤百香,又窃窃私语地离开了。
她们是凤百香所谓的好朋友,可是凤百香如今被人糟蹋成这样,她们的眼里却满是幸灾乐祸,甚至还有嘲讽与看笑话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凤百香本人人品堪忧,所交到的朋友,自然是一丘之貉。
大约等到明日她们返京,凤百香在静安寺后山被一群市井流氓糟蹋了的事情,就会传遍整座镐京城。
沈妙言想着,仍旧巍然不动地端坐在青竹大椅上,静静看着凤百香。
她正双手环胸站在灯下,浑身颤抖,似是仍旧沉浸在那可怕的回忆里。
半晌后,寂静的禅房中陡然爆发出一声大叫,凤百香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凤樱樱有点儿害怕她这疯疯癫癫的模样,不禁轻轻攥住沈妙言的衣袖。
沈妙言没把凤百香放在眼里,呷了口茶,吩咐道:“拂衣,把我的东西收拾下,咱们去隔壁住。”
“是。”
凤樱樱攥着沈妙言的袖角,跟着她离开这里,跨过门槛时,却还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凤百香。
“樱樱可是在同情她?”
沈妙言淡声问道。
凤樱樱摇摇头,“我不同情她。我知晓,她今儿下午与姐姐出去,定然是想对姐姐做手脚。若她成功了,今晚这般狼狈的兴许就是姐姐。她自作自受,我才不同情她。”
沈妙言很喜欢她的果断与干脆。
两人踏进隔壁厢房,沈妙言打开青纱灯罩,一边把烛芯点燃,一边又问道:“那若是有朝一日,我要对付的人,是凤百灵,凤琼枝,冯氏,甚至是你的父亲,你又会如何?”
凤樱樱身着樱花粉的襦裙,静静站在房中。
随着青纱灯罩被罩上,整座禅房被笼着一种浅浅的暖青光晕,十分祥和静谧。
小姑娘搅了搅双手,眼底流露出一抹冷厉,“我恨那个男人!我知道,就是他与冯丽丽狼狈为奸,才害死我娘亲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以来,他对我和姐姐不曾过问一句,他,着实不堪为人父!”
她凤樱樱不是圣人,自幼吃苦长大,没读过《二十四孝》,也根本就不懂愚孝。
从前她忍饥挨饿时,尚有小和尚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给她寻来棉袄和热馒头,可她所谓的生身父亲,却住在锦绣堆里,与他的妻妾寻欢作乐。
前几日她甚至偷听到她这父亲与冯丽丽议论,说是考虑把她送给朝中一名官员以换取联姻。
天知道那官员都已经快要六十岁了!
这样把女儿当做物品交换荣华富贵的人,又怎堪为人父呢?
沈妙言清晰地把小姑娘脸上那咬牙切齿的表情尽收眼底,倒是渐渐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