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想想,端得是造化弄人。”宁嫔的声音低沉下去,“太孙妃这样大福大贵之人,竟然没有保住腹里的孩子,婢妾这卑贱之躯,反倒平平安安。您不知道,当日闻听了消息,婢妾简直恨不能替了你去!”
明明不可能替换,说这些有什么用?能改变什么挽回什么吗?不过是叫人徒叹世事无常,天意难测罢了!
胡善祥实在搞不明白宁嫔和自己说这些做什么,无端端地来勾起自己的伤心事。她不欲再兜圈子,端起茶盅来啜了口茶,“宁嫔今个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没事,也没什么事。”宁嫔听出她言语中的苦涩,抬起头来,笑容有些内疚,“婢妾只是因这腹里的孩子一天天大了,时时伸胳膊踢腿的,就想起您当日的情形,这天下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所以就想来看看您这边有什么婢妾能做的没有。不想反到却勾起了您的伤心事,实在是婢妾的不是。”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孙妃,说起来婢妾和您也算是有缘,能够前后脚怀了身孕,虽然当日的双喜临门没能够成为花开并蒂,但到底是我们的缘份,先前婢妾也没少和您讨教这孕产中的事情,有些话,本不当说的,只是冲着这样的情份,您又最是宽厚仁慈,可容婢妾跟您说句肺腑之言?”
她看了看胡善祥左右立着的丫鬟。
胡尚宫这日奉命回了永安宫贵妃娘娘那儿,胡善祥跟前立的是她最信任的两个丫鬟,芷荷和若莲,旁边还守着几个小丫鬟端茶倒水听候使唤,看了宁嫔一眼,胡善祥挥了挥手,“叫她们都下去吧。”
退下去的只有几个小丫鬟,芷荷和若莲动也没动,垂眉低眼,仿佛入定了一般。
宁嫔知道她们不可能留下自己和胡善祥单独呆着,自己这会儿怀着身孕,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即使是太孙妃也脱不了干系。她站起身,跪了下去,“太孙妃,婢妾知道这话本不当说,但请太孙妃怜婢妾一片诚心……”
她话没说完,胡善祥已经叫若莲搀扶起了她,面色不悦地说:“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呢,就是你不他当一回事,也该念着皇太孙殿下,好好善待,怎么能够行此大礼?看窝着孩子。有什么事情,都起来说话。只要不是太越了规矩,我自会答应你,犯不着折腾孩子。”
她以为宁嫔是有不好出口的事情相求自己,所以才会不顾身子行此大礼。
“太孙妃,不知道您有无听过民间的‘引弟’说法?”看到胡善祥望着自己不解的眼神,宁嫔坐回锦杌上笑说道:“就是有些大富大贵的孩子不好养,抱养一个在跟前,引得金童子看着欢喜了前来投胎,据说有好些高门大户里用这个方法,不但平安生下嫡子,还一直无病无灾的长大。”
胡善祥望着她眼角的谦卑,慢慢地端起茶,“那孩子已经和我无缘了,这会儿就是再引也引不来,太医说我这身子,少不得需要养个一年多才能再打算,不然会彻底坏了身体。”
“婢妾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婢妾愿意将这个孩子养在太孙妃您的名下。”宁嫔冲口而出。
不光胡善祥,连芷荷和若莲听着脸上都变了颜色。
胡善祥惊地放下了茶盅,“养在我的名下?你可知道,这样的情况是要去母方能留子的,以免他的亲娘仗着自己的身份,日后欺凌到嫡母的头上。”
“婢妾知道,正因为婢妾身份低贱,这孩子在我跟前,再怎么也没有大的出息,还不如养在太孙妃您的跟前。将来你生下嫡子,他也比其他兄弟来得更亲厚些,也有机会像亲王们似的,帮着他的弟弟治国安邦平天下。而且以太孙妃您的仁慈宽厚,婢妾不用担心您会对他不好,婢妾只求您,让我当个奶娘也好,当个侍妾也行,带他到两岁,那会儿他还没有什么长远的记忆,又是一直在您跟前,叫您母亲,纵然婢妾去了,也不会有大的念想,婢妾也算是全了怀他一场的母子情份……”
宁嫔说完,不言不语地看着胡善祥,她知道自己此举对于胡善祥而言,是多大的诱惑,有一个现成的孩子养在跟前,不仅能够引弟,也多了把握,在这宫里,多一个儿子就多一重依靠,所以有三个儿子的太子妃、李良娣、郭良娣是东宫里位份最高的三个女人,别的嫔妾再得宠也越不过她们去,所以没有儿子的王贵妃虽然统领六宫多年,被赞妃具才德,佐理宫政综理庶事丝毫不紊,从容婉娩甚得圣意,却仍然登不上那个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后位。
听了宁嫔的话,胡善祥不由得动心,自己的孩子掉了,眼前就有一个,再有一个多月就能由着自己抱,来年就能喊自己,会走路,说不定很快就能引得自己再怀上身。宁嫔也说了自愿留子去母,届时就是不要她的命,也能打发远远的,不怕她翻什么风波,再一个亲恩没有养恩大,这样的事情历朝历代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