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苏小川与谭静的重逢,对在场的每个人来讲都是一场震撼。就连后来赶来的婷婷,她对叶丽华的这一行为先是不理解,可是,慢慢地,她不由得惭愧起来,因为,她见到谭静时被她的端庄、恬静、高贵的气质所震慑,特别是瘦弱的谭静没有一丝对疾病的恐惧与自哀自怜的凄楚和伤感。她对自己的身世,对自己的病情坦然自若。
眼前的谭静,让人真正看到了一位痴情的女子,她的这一生,迥然是第二个凤姐,让众人感到悲凉、凄苦、无可奈何。
“静吾大师,您的病,您有什么打算?”宋刚由于有上次在万佛山的一见之缘,说起话来也就随意和亲切些。
“生死有命,何必强求?随缘吧。”静吾大师说道。
宋刚笑了笑,说:“大师到底是方外人,与我们这些俗人对生死的看法有本质的出去别啊。我听过佛家有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大师对自己的生命就看得这么轻?”
静吾微微一震,沉思了一会,说:“有个人本来是去西方,可是,他走错了路,最后离西方越来越远,到西方已无指望,最后之后随缘地在各地转悠。”
“大师,这人心中如果认为那就是西方,那他不就到了吗?”宋刚说。
“嗯,也是的。佛在心中,何处不是西天?”静吾大师说。
“我作为俗人,所以,我认为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求个心理安慰。要是我,改变方向,再去西方。”
“不是已经太晚了吗?”静吾大师道。
宋刚说:“我听一个哲人说过,实现目标不是最重要的,但是,过程是最重要的。我还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在教堂里,某人忏悔道:神父,我有罪……。神父问:说吧,我的孩子,有什么事?那人说:二战时,我藏起了一个被纳粹追捕的犹太人……。神父道: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你觉得有罪呢?那人说:我把他藏在我家的地下室里……而且……而且我让他每天交我150法郎租金……。神父:你就为这事忏悔?那也没有什么大错呀,你不过是个俗人而已,俗人做这事也不算错呀。那人道:但是,我直到现在还没告诉他二战已经结束了!神父说:哦,你又不是圣人,凡人有烦人的欲望,也不算太过啊。关键是,你还有的是时间,现在告诉人家不就得了?那人说:问题如果是这样,我还来问你?他昨天已经死了,已经来不及了。”
“好吧,我这病还是治一治吧,”静吾大师突然抬起头,“谢谢这位女施主,你是苏小川的妻子吧?好,好,苏小川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大师,我们都是苦命人,我叶丽华对你只有感激,今后,我们做个姐妹吧。”叶丽华没有多说,也许,她要说的话已经在她请静吾大师来这里是已经说得够多了。
谭静住院了,由叶丽华安排住进了协和医院。医生说,谭静的病存活概率是百分之三十,能不能告诉病人自己,请家属做主。叶丽华说,告诉她,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只是迟早的事,何况静吾大师是方外之人,早看破了红尘世界,对生死更是无所谓了。
谭静听完医生所说,谈谈地说:“知道了,该怎么治疗你们做主吧,我会配合的,放疗化疗无非就是皮囊之苦,本该有的一劫想避也是没法子避的,那就静心地承受吧。”
宋刚和婷婷在静吾大师住院后已经是第三次来探视了。
“宋施主,你是个大忙人,忙你该忙的事去吧。我送你几句话吧,山,还有更高的;水,也有更美的。珍惜该珍惜的,莫辜负别人,也莫辜负自己的良心。一路的辛苦自然有一路的风景,注意注意天空,有时还有彩虹。路可能很远,山可能很高,这些,都不能阻止你前进的步伐,阻止你步伐的也许是鞋子里的那颗沙子。”静吾说完,又忍不住呕吐起来,这化疗真的折磨人,把个清瘦美丽的谭静几天时间就折磨成不成人样。
宋刚也是一愣,心想,这些道理,也许需要一辈子的时间才能领悟。突然,新被某种东西一阵一下猛击,心口一阵痛疼。过几天,又是元旦了。
这个日子,不因为它是一年的开始而记得。元月一日,在宋刚的脑海里永远是个令他不可能忘记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