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公子说要表示诚意,言辞也谦卑恳切,然而解毒之时却不靠得三人太近,至多也只敢隔着三桌距离,用功将瓷瓶中药力遥遥散出,恰好够熏治血绯烟所在相邻一桌之人,便转身绕回。
血绯烟心里暗骂:戴大哥和我不起身也不动作,果然还是让他起了疑心,却来故意作态。不然只需将真气催至最大,一间屋子里的人都闻得到,何必这样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多费手脚。想是离得远了,他不能将药气散的这么泾渭分明,既能救了邻桌之人,又不让戴大哥和我闻见。
待九毒公子将店里众人救彻,血绯烟笑道:“你的本事倒好,我们答应你,若是去找金乌神桑一定叫上你,但是你这个迷药厉害,可也教我们害怕,这一次侥幸躲过了,可万一哪次一百分精神有一分不到,不小心闻到了,我又解不了岂不是糟糕。我看你就留一份这迷药和解药,让我好好研究研究,这样双方坦诚相待,再无顾虑,合作可就真心愉快得了。”
血绯烟这么说暗藏了扣子,金乌神桑对戴和正和她自己虽能有大用,但二人可不想卷入这个大漩涡,至于紫鳞肉身已毁,金乌桑葚超脱凡体的神效与她也是无用,更何况血绯烟猜知紫鳞绝不忍挥霍雷剑门精贵的雷珠,眼前推却不了雷万钧的盛情,勉强暂且收下,来日定要择机奉还。因此说三人大有可能不去寻找金乌神桑,九毒公子等上一百年也等不到血绯烟三人招呼一起去找金乌神桑。
紫鳞一听就知血绯烟的诈计,想到她如此了解自己,大生知音之慰,眼睛便朝她一眨,眼神狡狯,面色却是冷艳依旧,不见变化。而戴和正可没这么多细密心思,劇闻此言,以为真要和九毒公子去找金乌神桑,别说目前局面也未必受他所控制,怎么可以答应助纣为虐,只是他不敢反驳血绯烟之语,神色间已经有了为难之意。
九毒公子见戴和正面色不豫,道:“好。那么这位玄阳教的戴侠士也没什么意见吧?”
戴和正正要筹措言语,只是他嘴笨的很,一时之间怎么想得出如何既不反驳血绯烟,也能拒绝和九毒公子同流合污的借口,只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又瞥见血绯烟妙目瞧着自己,俏眼一霎,知道她另有深意,颓然道:“我听烟儿的。”
九毒公子心想,看来大半是真的了,若是戴和正都毫无疑义,那才叫怪,反而值得怀疑,既然他屈从了血绯烟,玄阳教门人素来口碑极佳,答应的事,极少反悔,不由喜道:“既然如此,承蒙血小姐看得起,在下这就双手奉上。日后还要托福,一同找到金乌神桑,共谋大道坦途。”说话间,自怀里摸出一管火折子一样的物事,连同那瓷瓶一起抛向血绯烟。
这一抛不附着真气劲力,但血绯烟现在可是举手投足一丝而不可得,哪里能接的了,紫鳞见机极快,伸手接住。九毒公子怔了一怔,随即哭笑道:“原来血小姐也中了这迷药。却三言两语将在下解药骗去,这份机灵着实令人佩服。还请包涵在下适才无礼得罪。”这一番话也足见他果决善断,也更让人忌讳生畏。
戴和正和血绯烟接过小瓷瓶,各自往鼻下嗅过,打了好大一声喷嚏,浑身劲力尽复。九毒公子见状道:“三位既然打完了尖,咱们这就去金乌神桑如何?”
血绯烟咯咯笑道:“我们可不去找金乌神桑,你请便吧。”
九毒公子玉脸登时变色,道:“怎么?刚刚说过的话现在就要反悔?姓戴的,这就是你们玄阳教的门风?”
血绯烟笑的更欢道:“这你可误会了,我们没有反悔,我们说找金乌神桑之时定然会叫上你同去,可我们对金乌神桑可半点兴趣也没有。既然不找,自然不用叫上你了。”
九毒公子脸色难看至极,自己蹲守在此近月,又机关算尽,却被对方轻轻巧巧破去了,还饶了自己一道软筋柔骨散和解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还罢了,他们不找自然无害,而自己唯一的指望就是金乌神桑,如何能轻易放弃。数种心绪转过,九毒公子隐隐有点像孤注一掷的赌徒,语气变得凄厉又暴躁,道:“你们莫要耍我,惹急了大家都不好看。”
血绯烟见他忽然风度大失,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心里微骇,但想到己方终归人多,也不怕他,壮起气势,咬牙道:“你敢威胁我们,信不信我们现在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紫鳞和戴和正已经上前一步抢在血绯烟身前,真气鼓荡,激起电光火花,气势如虹。
九毒公子虽然红了眼,但理智未失,被这气势一冲,便收摄心神,心知自己毒功未必奏效,绝非二人敌手,硬来万不可行,只好暗暗设法跟踪,不信他们真的不去找金乌神桑,到时候看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寻思到此,拱手道:“好,你说不找就不找,可世事无常,万一你们又变卦了呢?咱们走着瞧。”说着也不敢回身,慢慢往后退。
这时,忽见一道凛冽的白光一闪而过,自右上至左下,抽向九毒公子,这一刀之快,恍若雷光电影,实在是快到了一个极致。即便是紫鳞和戴和正修习雷霆真气有成也不能将一招的速度提的更快,即便是黑袍人化身以迅捷著称的夜叉,近距离之下难说能以鬼魅的身法轻易避开。更何况九毒公子心意不平,神识失常,先机已去,如何能躲得开。
既然躲不开,那只有挡,九毒公子与攻击一途,除了毒功,实不足称道,但在挡招拆招,各种保命手段上,有过人之处。这一道白光固然凌厉,出招之人修为却未臻顶尖,只是凭刀意,硬将威力提了个档次,这便不是无解之局。
九毒公子折扇合起,真气急转,陡然化成一只蛟龙虚影,头偏右上,尾斜左下,挡在这一刀的刀路之上。刀光与龙影相撞,似要将它对半切开,却只斩入一半,就力竭而尽。
原来九毒公子这把折扇看似文雅之物,其扇骨是以魔族毒蛟骸骨锻造,又将龙魂封印其中,是一件攻防兼备的上佳武器,不然何以能将紫鳞沉猛雄浑的雷霆真气拨开卸去。只是这一刀来的太快,又落了后手,来不及使出撩拨扫挂的手法,不得已全力而出,将这龙魂激发,虽然也挡了下来,但是龙魂不可补充,损耗一分就式微一分,这一下已经折了小半。
九毒公子怒不可遏,待要毒手反击,却听背后电弧声大作,紫鳞和戴和正已经联袂而来,当即顾不得使毒,翩然而起,如风中落叶,飘了出去,下一步已经落在门外,这一招看似闲雅,也是凶险万分,如果慢了一息,雷劲临体,不是哀哉毙命就是筋断骨碎。
紫鳞和戴和正适才见那道刀光时也是吃了一惊,待九毒公子反应之时,才看清出手的原来是先前那个图姓刀客,想来他好斗霸悍,却被九毒公子以迷药麻翻,心里憋着一口窝囊气,在这时趁机发作。
九毒公子在生死间走了一遭,浑身都有凉意,这一瞬间,额头上的冷汗便冒了出来,他心知三人联手,别说打不过,就是跑也未必跑得了,既然已经动上手,这时候也顾不上金乌神桑,还是趁紫鳞和戴和正没出客店,赶紧先跑,才有一线生机。当即脚下毫不停留,遁法全力施展。
紫鳞和戴和正一击不中,只见九毒公子像一道青烟,又像飘摇不定的落叶,看起来暇逸适意,实则甚是迅捷,两人方才出招也是担心九毒公子出手伤人,他一动手,可就难救了,既然将他赶跑也不必多费功夫赶尽杀绝。
那刀客这时也收刀入鞘,向二人行礼道:“在下图斗,又承你们救了一命,多谢。”
戴和正道:“言重了,救命之恩何克敢当,图兄刀法出神入化,未必就输给他。”
图斗坦然一笑,道:“在下修为差的远了,只是仗着这一刀拔刀式,才敢暗中给他来一下。”原来他早抱了你死我活的心思,一刀袭出,若是不中自己一条命反而就要送到对方手里。
戴和正听说过拔刀术,这一门功夫据说要时刻蕴养刀意,日夜沉淀积累,到拔刀之时,刀意尽数倾泻,威力可称越级,想不到今日在此目睹神技。他也是用刀的行家,不由得见猎心喜,便邀请图斗共席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