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一声长叹,似乎要驱走压在心头的巨石,但“天命军”这三个字,似乎刻在心头一般,无论如何分神,却是挥之不去。
秦翼明悄悄走到秦良玉的身后,“姑姑……”
“翼明,你也睡不着吗?”秦良玉也不回身,只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装,“这个天命军,的确是平生仅见呀!”
“姑姑,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良玉似乎没听到秦翼明的问话,却是道:“天命军现在都到什么位置了?”
“回姑姑,东北方向,忠州的天命军距离猫耳山不足十五里;西南方向,从丰都来的天命军,距离猫耳山三十里;西面,天命军的骑兵还在五十里的地方逡巡不前。”
秦良玉淡淡地道:“翼明,你现在只是我的侍卫长,但在子侄辈中,你年龄最长,又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你说说看,我们现在怎么办?”
“姑姑,忠州方向的天命军,距离我们最近,又是杀害石砫兵的罪魁祸首,”秦翼明躬着身道:“依侄儿看,咱们先集中兵力,先击溃忠州方向的天命军,正好为将士们报仇!”
“报仇是士兵们的说法,或许这样能提振士气,但对于将军来说,必须全盘考虑,”秦良玉拢了拢被夜风吹散的头发,“翼明,前年有人弹劾你,让你丢了所有的官职,我还为你鸣不平,看来,朝廷的决策也没什么错。”
秦翼明身形微动,急道:“姑姑……”
“翼明,战争是一门艺术,不是个人的好恶,”秦良玉道:“自信是必须的,但在战争胜负之前,必须做出准确的预测,这是一名将领必备的常识。”
“……”
“天命军的骑兵距离猫耳山只有五十里,最多大半个时辰,就能赶到猫耳山,”秦良玉轻轻摇着头,似乎在自言自语,“让你来指挥,你能在大半个时辰内击溃忠州方向的天命军吗?”
“这……”秦翼明一时语塞。
“佐明不行,你不行,我同样不行,”秦良玉回过身,看了秦翼明一眼,又回过身去,“听佐明的描述,我们根本无法靠近天命军,这仗还怎么打?”
她用力吸了一口凉风,又缓缓吐出去,这个天命军,这个李自成……真是自己平生仅遇 的敌手,不,自己根本算不上他的敌手!
李自成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纵横捭阖的相才,还是运筹帷幄的将才?以前为啥不知道这个人?朝廷对他了解多少?有谁能对付他?
朝廷……朝廷怎么办?
秦良玉不禁打了寒战,她看不到石砫兵的未来,看不清迷雾似的李自成,以及他的天命军,更是替朝廷担忧起来。
秦翼明小声道:“姑姑?”
“翼明,你能看清眼下的困局吗?”秦良玉道:“看不到明军,我们的四周,都是天命军,足足两万。”
“姑姑是说,我们被重重包围了?”秦翼明还是有些不服,“难道我们连突围也不行吗?”
“翼明说说,从何处突围?”秦良玉淡淡地吸口气,“西面的天命军骑兵,虽然逡巡不前,但他们随时可以增援任何一处,丰都、忠州方向的天命军,才是进攻的主力……”
秦翼明道:“可惜,我们已经丧失了运输船,否则可以从石砫在抽调一些兵力……”
“增加兵力又能如何?只要离开了石砫宣慰司,离开了方斗山,多少兵力也会被天命军吃掉,”秦良玉失望的摇着头,“忠州之战,就是天命军给我们的警告,三千石砫兵,被五千天命军聚歼,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
秦良玉叹口气道:“哎,天命军的两翼,很快就会包抄过来……”
“姑姑,我们能不能化整为零,让将士们分散突围出去?”
“分散突围?”秦良玉摇摇头,她也曾想过分散突围,可是外围没有明军接应,就算能突围,又能去哪儿?李自成有没有后手,专门捕杀落单的士兵?
天命军的使者曾经告诉她,李自成打算用五千士兵,与一万石砫兵决战,不是击败,而是要全歼,当时她还暗笑李自成太过夜郎自大,想要完全歼灭石砫兵,绝对不可能,可是现在……
自从秦佐明在忠州城下与天命军战斗之后,她完全相信了,李自成不是狂妄,而是有着极度的自信,他的这个自信,来自于天命军的战斗力。
秦翼明小心地道:“姑姑,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吧?”秦良玉喃喃地道:“没什么办法,虽然还有七千士兵,但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