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心中明白,李邦华这是给自己留了脸面,自己什么时候愿意留在京师?自己不是不想南迁,而是不能!都是这些不开眼大臣们,特别是首辅陈演,枉自己如此信任他……
让太子去南京监国也不错,南京是大明的南都,有一套基本完整的官员体系,万一京师有变,南京六部可以协助太子,大明还能维持半壁江山,朱氏王朝不会崩塌,自己不会无颜见列祖列宗!
李邦华的提议,不仅是折中,比南迁更切实可行,太子在南京监国,实际上是大明朝廷的一种备份,如果朝廷能渡过这次难关,将来可以撤销太子监国,国家不会因此而陷入纷争,万一……太子可以将大明的重担挑起来。
多亏李邦华能想出这么两全的法子,似乎比嫣儿提出的南迁,更有合理性!朱由检李邦华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缓缓道:“诸位爱卿有还有什么意见?”
大臣们都明白皇上的心思,刚才李明睿提出南迁,皇上的意思,明显是肯了,现在李邦华提出让太子去南京监国,建立另外一个朝廷,看皇上的脸色,那是千肯万肯了,
如果一再驳了皇上的心思,没准有人要倒运。
可是,这样的大事……
兵部尚书張縉彥觉得,这倒是一个不错主意,让太子去南京监国,朝廷就没有南迁的理由了,他正要出言支持,猛然想到陈新甲的事!
前兵部尚书陈新甲,着人与关外的鞑子和谈,讯息不慎泄露出来,朱由检没有为陈新甲担当,而是顺应言官的意思,连申辩的机会都没给,直接将陈新甲斩首于菜市口。
私下与鞑子和谈,绝对不是陈新甲一个人主意,陈新甲不过是兵部尚书,借他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私自派人与鞑子和谈。
没有皇上的允许,即便有了和谈结果,将来如何实施?
皇上事先一定知道和谈的事,如果不是皇上的授意,就是皇上默许了陈新甲的行为!
当事情曝光后,皇上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往陈新甲的身上,致使陈新甲当了替罪羊!皇上没有给陈新甲申辩的机会,更说明皇上事先是知道的……
想到这儿,張縉彥再不敢开言,忙将要说的话语吞回腹中,稍稍低下头,闭口而立。
朝堂的争执忽地停下来,并非李邦华的话太过突然,朝堂上这些都是人精,李邦华的建议刚刚说完,他们就思量了对策。
最好的对策,便是闭口不言,免得惹祸上身!
大明的朝堂上,群臣都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如果能不说话,最好让别人去说。
所有人都存了相同的心思。
朱由检见朝堂又陷入绝望的沉默,心中早已凉了大半截,但李明睿、李邦华都是当众建言,无论如何,必须给出答复,哪怕是“稍候再议”。
他扫了群臣一眼,目光所及,就像排练好的,众臣齐刷刷地低下脑袋,唯恐被朱由检当堂责问。
朱由检心中恼怒,知道“太子去南京监国”的建议,今日很难在朝堂通过了,但他实在不肯放弃这条建议,便长叹一声,道:“此事改日再议,众卿回去,要仔细斟酌!”正要散朝,忽地想起一事,目视陈演,道:“上次让辽兵入京勤王,吴山桂今在何处?”
陈演顿时大惊,上次皇上乾纲独断,要调吴山桂的辽兵入京勤王,他是不同意的,吴三桂入京,那山海关怎么办?难道任由鞑子突破山海关?
鞑子比流寇更加凶残,如果放任鞑子入关,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他暗中违背皇上的旨意,并没有调吴三桂入京,过了这些日子,他早已将这件事忘了,今日皇上在朝堂问起,他的脑门顿时冒出细密的汗珠。
朱由检觉得情势不对,奇道:“陈爱卿,朕问吴三桂到了何地,难道你不知道?”
陈演慌忙下跪,匍匐于地,声音带着哭腔道:“回皇上,山海关乃大明第一军事要地,一旦撤了辽兵,万一鞑子嗅得讯息,趁机出兵攻占,大明将永远在鞑子骑兵的威胁之下,稍有不慎,鞑子便会入侵京师……”
“大胆!”朱由检一声大喝,他实在没想到,陈演敢私下截留了他的圣旨,如此重大之事,陈演驳了圣旨,竟敢不汇报。
上次明明是自己乾纲独断,已经做了决定的事。
他忽然感到一阵头晕,身上也有一种无力感,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陈演,却是说不出话来。
陈演知道,今日驳了朱由检的心思,朱由检一定心中不快,又在这个节点上翻出吴三桂的事,心中太过惊骇,忙叩头道:“臣判断失当,罪当死!”
“你死有余辜!”朱由检这会终于缓过气来,直着陈演道:“承恩,拟旨,将陈演赶出朝堂,再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