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站起来,脸上闪过担忧,说:“他早上被这里的村长叫去,说是要给村里的孩子上课。”
我扶着腰,看着那一大片坟地,叹气说:“走,再去那边的草堆里扒拉一下,他肯定还在这坟地里。”
跟着杜衡在坟地里找了半天,最后是在那片小坟包旁边看见了烨化,他盘腿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我松了口气,跟着杜衡把他给拖出来,然后把齐林、齐浩和烨化排成一排。
“我妹的头怎么了?”杜衡在检查杜若的情况,纳闷的说。
我走过去一看,杜若的额头上好大一包,马上往后退了两步,承认错误:“好像是……我给摔的。”
刚刚发现村子不见了,我一着急没搂住杜若,让她脸朝下从我背上掉下去了。
杜衡斜我一眼。
我忙着道歉,说:“真的很抱歉,我……要不我赔医药费?”
“真心想负责?”他挑眉道。
我点头。
“嗯,那也行,对我负责吧。”他笑着说。
我扔了他一把草,“摔的又不是你。”说完,我转身接着去看齐浩他们的情况。
他在我身后幽幽的说:“伤在我妹的身,痛在我的心。”
“滚!”我笑骂他。
跟他这么一闹,我心里确实舒服很多,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我呼出口气,把包里准备的东西都翻出来,看着出发之前****寰画的符纸,我懊恼的想撞墙。
他画出来的,我不会用!
最后,只得拿出三张空的符纸,握着刀子,一想到要画招魂符,我就紧张。
一次叫三个人的魂,我还是第一次干。
“杜衡,救他们需要用到我的血。”我很严肃的跟杜衡说。
他忙着蹲到我身边,紧张的问:“多吗?会不会造成失血过多?这荒郊野岭的,失血过多可不好弄。”
我目光发亮的看着他,“我这样算工伤不?会不会有赔偿?”
他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说:“当然算工伤,赔偿一定有的。”
我瞬间有动力了,掏出包里的矿泉水瓶,然后把食指拉个口子,滴了十几滴血进去,笑眯眯地说:“你说的算工伤啊,我的血很值钱的,天生能驱鬼,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我算你便宜点,一滴一百吧,这十来滴血,你给我一千就行。”
杜衡的脸有些黑,抿唇看着我。
“你别不识货哦,我这一身的血多珍贵,还有这瓶子里的水,可不是一般的水,是无根之水,下雨的时候还不容易接的。”我笑着说。
他无奈的看着我,“行,我给你算工伤,也有赔偿,你不要紧张。”
我叹口气,被他看出来了。
又往矿泉水瓶里混入朱砂,调好后,我直接用手指沾着开始在符纸上画。
画好后,把符纸放在他们的头顶上,然后把桃印、桃木钉和木头剑都拿出来,就连招魂幡我都预备好了。
在这么一大片坟地旁边招魂,谁知道会出来多少冤魂。
没有祭品,只点上三支香,我盘膝坐在地上,开始默念招魂咒。
还要多亏现在是白天,没几个敢出来,等我念到第六遍的时候,齐浩的魂慢悠悠的走过来,然后是齐林的,最后是烨化的。
我心里松口气,就要成功了。
这时,似乎凭空出现一道屏障,把挡住他们了。
我心中一凛,最后只得拿出招魂幡,在食指的伤口上狠狠的按了一下,往上面抹了一道血。
然后接着年招魂咒,这次,招魂幡出,纵然是白天,也是阴风阵阵,却没有之前的哭声。
而且,这次用招魂幡,我身上居然不疼了。
齐浩他们跟前的屏障慢慢出现道口子,三人一出来,马上都是一副神情呆滞的模样,开始往自己的身体旁边走。
齐浩和烨化都已经回去,但是就在齐林要回到身体的时候,突然一撮头发从旁边的草丛里面钻出来,眼看着就要碰到她了。
还好杜衡反应快,抄起旁边的木头剑就打了过去。
头发仿佛触电般的缩回去。
我念完最后一遍招魂咒,又在他们三个的额头点上一滴血,这才转头看向杜衡那边。
他手脚都被黑头发缠着,已经动弹不得。
这是木槿?她怎么可能在白天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鬼都不想做了?
我往那边走了两步,那黑头发竟然开始对着我的脸招呼。
这是要毁我容的节奏么?
我左右躲着,最后心一横,任凭那头发缠上我的脖子,拿着桃印直接朝着草丛扑过去,这才发现草丛里是有个纸人,下面压着一撮头发。
这东西啥时候放在这里的?
顾不上细想,我直接把桃印狠狠的按在上面,一阵焦糊味冲入我的鼻子里,熏得我眼泪一直流。
从地上爬起来,往纸人上踩了好几脚,居然想毁我容!
杜衡把我拉到一边,“行了,离那东西远点。”
我把身上的土拍掉,看了看天色,说:“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他们一醒就走。”
杜衡点头。
这时,我突然感觉后背一凉,紧接着一声惨叫,我回头一看,****寰一手掐着杜若的脖子,一手攥着一股头发。
他要是晚了一步,那头发就直接戳进我后背里。
杜若冷笑着,眼中满是怨毒,“看来你真的看上这女人了。”
“是,再有下次,我定要你魂飞魄散。”****寰话语狠厉,直接把一张镇魂符拍在杜若的额头上。
“啊!”她大叫一声,身体倏地一软。
****寰一松开她,杜若就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跑到****寰身边,“你没事了?”
可是这抬眼一看,才发现****寰眼睛都没睁开,我一碰他,又倒了下来。
我抱着他,心软的一塌糊涂。
没一会,齐浩、齐林和烨化都醒了过来。
齐浩睁开眼的第一句话是:“芯柔呢?”
我白他一眼,指着旁边的坟地,说:“在那里面呢,你去找吧。”
他的脸白了又红,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这荒郊野外,一般的艳遇不应该是狐狸精么,怎么轮到我我就变成这样呢?”
齐林翻了白眼,说:“大概是因为你不是书生吧。”
倒是烨化感叹说:“那些孩子,都很可爱。”
我看了眼那坟地,说:“咱们先离开这里,这些冤魂怎么解决,还要等到****寰醒过来再说,我把你们叫回来已经是极限。”
于是,我们这几个人背着昏迷的三人,靠着双腿,走了四五个小时才到最近的县城。
找了一家旅店,我直接跟****寰住到一间房里。
杜衡和齐浩看着我,似乎想要反对。
我把****寰放到床上,很大方的说:“都跟你们说了,这是我男人,我们一直住在一起。”
我现在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坟地那个纸人和头发出现太过诡异,到底是谁放过去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离他近一点比较好。
幸亏他的情况已经好转,身上也不那么凉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板一听说我们是从那片坟地走过来的,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小心的把门窗关好,“你们真的是从那里来的?”
“嗯,是。”杜衡说。
他伸手在杜衡和齐浩身上摸半天,确定他们是有温度的,这才放松了些,说:“你们竟然能活着从那里出来,真是命大。”
“这话怎么说?”我好奇的问。
他搓着手,有些害怕的说:“我以前是个杀猪的,就住在那片坟地附近的营房村,那坟地的人都是我们村的人,三年前的中秋节,我们村子所有人大白天的都在自己上吊了,那天我正好在集上卖肉这才躲过一劫。”
我震惊不已,“整个村子的人,都上吊了?”
他就是芯柔口中那个去赶集的屠户?
他点头,说:“是啊,查不出原因,不过……我心里总觉得跟那个道士有关系。”
他说着,看我一眼,道:“我刚才看见你的包了,里面有柄桃木剑,我寻思着你可能是干道士的,就想跟你说说。”
“你说。”我忙着说。
“在我们村子出事之前,曾经有个道士过来,似乎跟我们村长关系不错,在他家住了半个多月才离开,就是中秋节前一天走的。”他说。
道士?难道是齐阳或者吴山佐?
我看了齐浩一眼,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问:“那道士长得啥样?跟刚刚我背着的人,像吗?”
老板摇头,恨声说:“不像,要真的像的话,我早就拿着刀冲过去了,我爸妈可都不明不白的死在村子里。”
我想了想,又把吴山佐的相貌跟他描述一遍。
他也说不是。
我不由得沉默了,出现在这里的道士是谁?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芯柔的姑娘?长得很好看,说话声音很温柔。”齐浩突然问。
“对对。”老板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
齐浩扯了扯嘴角,“猜的。”
胡乱的扒几口饭,我直接回了房间,心里越来越没底,既然村子里的人已经去世,那我们当时是怎么看见他们的?为什么我跟杜衡上了趟山村子就不见了?
还有村子外面的屏障,又是个什么东西?
这种种疑问,真的要逼疯我。
我不停的叹气,人活着不容易,简单一点多好,为啥要这么复杂?
“丫头。”
我一开门,就听见****寰的声音。
往那边一看,他正坐在床边,目光温柔的看着我,淡淡的笑着。
“你醒啦?”我欢快的扑到他怀里。
他捧着我的脸,“嗯。”说着,在我脸颊上亲了下。
我抱着他,感觉他似乎比之前好很多,身上的温度是正常人的温度了。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都炼化?”高兴过后,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他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在我唇上啄了下,声音却有些沧桑,说:“因为我想要自由,丫头,我跟你说过,如今我早已不是心善之人。”
我有些明白了,“所以,你炼化他们是想要强大你自己,然后挣脱锁魂阵的束缚?”
他摇头,摸着我的头顶说:“丫头,人都是贪心的,我也不例外。”
说着,他把我抱到他的腿上,深情的道:“曾经,我想要像个人一样站在你身旁,但如今,我还想跟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起慢慢变老?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意思是,现在你不会变老?”
他点头。
我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他要是不能变老的话,那等我四五十岁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年轻,别人会不会以为我是他妈?等我七八十岁,就是他奶奶了。
“怎么可以这样,我才不要当你妈妈辈和奶奶辈的人。”我抱着他的脖子,摇晃着,跟他撒娇。
他轻笑着,搂着我,说:“不会的,我会和丫头一起慢慢变老。”
我的头顶在他的胸膛上,闷声说:“好吧,你的理由说服了我,我自动忽略你把那些怨灵炼化的狠辣手段了。”
这一刻,我承认我很自私,在那些怨灵和****寰之间,我坚定的选择了我爱的男人。
他的手托着我的腰,呼吸渐渐粗重,一声声的叫着我的名字,炽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朵和脖子。
“丫头……”
他挑起我的下巴,缓缓落下,一碰到我的唇动作粗暴起来,啃咬着我,有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丫头,我险些醒不过来。”他喃喃的说着,像个求表扬的孩子。
我心中一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眼角有些湿润,“****寰,我真的只剩下你了,不要出事,好么?就算不能一起变老,你看着我变老,其实也不那么难接受,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收紧,慢慢解开我的扣子,“好,我答应你。”
“啊!”我仰头叫了声,承受着比以前激烈许多的他。
事后,我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身体也累到了极点。
他在我唇上亲着,“我的丫头,对不起。”
我听着他的道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实在是太累,来不及细想其中的缘由,就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杜衡说接我们的人已经到了。
“那还去那片坟地看看吗?”我问****寰。
他摇头,道:“这事不好解决,先回去罢。”
我们却没有回村里,而是直接去了县医院,齐阳做DNA检测。
到医院时,齐阳和杜若都醒了过来。
杜若还算是正常,但齐阳却有些不对劲,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谁的话都不理,就连看见****寰都毫无反应。
我站在病房外,说:“我现在去揍他一顿,是不是不太好?”
“的确,他若真的是父亲,确实不好。”****寰说。
我叹口气,转身往外走,“算了,先回家,等结果出来的那天,我带上姥姥一起过来。”
他要真的是我的父亲,我这个小辈不能打他骂他,那就让姥姥上。
这次的检测是齐浩托人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所以只用了三天。
结果一出来,齐爷爷和齐奶奶就亲自来了我家。
开始气氛很僵硬,后来齐爷爷说要跟陆长风单独谈谈,等到他们两个男人一走,姥姥再也忍不住直接和齐奶奶开骂。
战争一开始,胜负就已经确定,姥姥几乎是碾压性的胜利,把齐奶奶骂的脸色漆黑如锅底,嘴唇哆嗦着,偏偏插不上话。
最后,姥姥喝了口水,总结道:“你们还有脸过来?生出那么个玩意来,我都替你们臊得慌,现在跑过来认丫头,想得美,我要是你,我早躲在被窝里不敢出门见人了,从哪里来回哪去,想对丫头以后的生活指手画脚?也不撒泼尿照照,就你那副德行,少来恶心人。”
我站在旁边,暗暗为姥姥鼓掌,比较遗憾的是,她没怎么骂齐阳。
齐奶奶颤抖着手,指着姥姥,就是憋不出一句话。
这边战况已定,我就开始好奇陆长风和齐爷爷那边,本以为他们两个老男人十有八九会打起来,谁知道他们竟然称兄道弟的出来。
“老弟呀,真没先到咱们竟然竟然如此投缘,若是能早认识你几年,该多好。”齐爷爷拍着陆长风的肩膀,十分感叹的说。
陆长风也是一脸赞同,道:“是啊,不过现在也不晚,有机会一定要小酌几杯。”
“好,”齐爷爷跟着陆长风哥俩好的说了半天的话,然后依依惜别半天,这才走了。
而我,作为今天的焦点,竟然从头到尾没人搭理,我愣是当了一下午的背景板。
我瘪着嘴看向同样充当背景板的****寰,“明明,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揉着我的头发,笑着说:“嗯,你是。”
我扑到他怀里,真的觉得我身边都是一群假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