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臻因为知晓的秘密而困惑不已,却渐渐发现,自己对南玉渊的感情也在悄然变质。
太后回宫前的那些恩爱,虽是南玉渊强势的侵略,但又何尝没有她暗中的纵容。
她其实也在贪恋他的感情。
太后为南玉臻选的去处,是江南。
南玉渊对太后虽有防备,但太后在后宫之中的势力如老树盘根,下手又快,当夜便控住了未央殿,换掉了南玉渊留在殿中的人手。
在太后派来的人面前,南玉臻改换了装扮,跟着出了宫。
宫门口早有马车等着,待她上车,便一路飞奔离京。
日夜兼程三日,便到了云城三百里外的南阳城。
离京稍远,太后派来的人稍微松了警惕,一行人在官道边的旅店落了脚。而一夜歇息后,第二天一早还能起身的,便只有南玉臻一个人了。
旅店之外,有人驾了一辆马车等她。
“阿臻,上车。”驾车之人一身墨色锦袍,眉目如画,身姿俊挺如修竹。不是别人,恰恰是当朝总编纂林穆白。他道,“太后回宫那日,我得了你让人传的信,便早早安排好了,幸好没出问题。太后派在你身边的人都已经中了迷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
“我娘呢?”
南玉臻边说着,边上了马车。待看到马车中的景象时,她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马车之内,一个中年女子昏睡在软榻之上。只见她形容消瘦,面色疲惫,即便是在睡梦中,眉间也是一片凄惶之色。
细观她的眉目,与林穆白有三分相仿,与她却有八分相似。
这才是她的亲生母亲,林穆白的姑母——林洛云。
也是先帝曾一见钟情,不顾对方已有爱人,强纳进宫百般恩宠,最后却发现对方红杏出墙的女人。
先帝为此震怒,将林洛云打入冷宫,并将当时刚出生的南玉臻交给太后,当成男儿抚养。他要林洛云与自己的亲生骨肉生死不复相见,也要南玉臻因生母的过错一辈子身份颠倒。
而南玉臻从十三岁那年知晓真相开始,就一直在谋划,要带林洛云出冷宫。
南玉渊此次将太后支往江南,便是给了她最好的机会。
沉思间,林穆白的声音又从车外传来:“你安插的人趁太后动手之时的混乱,将姑母从冷宫中换了出来。只怕陛下和太后很快就会发现人不见了,他们多半会往江南方向追,咱们可以先往东,避过风头再说。不过…”
“不过什么?”
林穆白的声音有点犹豫:“陛下这几日连早朝都没上,听说他和太后起了争执,太后气得去了灵隐寺小住…”
南玉臻心头似让人重重地捶了一下,有点闷疼。她深吸一口气,打断了林穆白的话:“知道了,快走吧。”
林穆白不再多谈,扬鞭催马前行。
南玉臻靠在车壁上,怔怔地出神。
为什么听着林穆白的话,她会这么难过?她费尽心思要的,不就是带林洛云离开冷宫,让她不必疯疯癫癫地在冷宫里度过剩下的日子吗?
她如今心愿已达成,还想要什么?
忍不住想起南玉渊曾经落在她唇上的吻,南玉臻伸手抚上自己的唇,眼角划过湿意。
她贪心了,可林洛云和南玉臻,她怎么可能都拥有?
南玉臻与林洛云一路往东,最后在一个无名小镇上落了脚。
将她们母女俩安顿好后,林穆白便离开了,他和十四公主的婚约还在,林家也还在,他得想办法解除。
小镇上的生活平淡如流水,或许是有几分认出了她,又或许是离了冷宫那种阴森寂静到折磨人的地方,林洛云的情况渐渐有了好转,面上有了血色,身体也渐渐丰腴起来。
反倒是南玉臻日益消瘦。
小镇偏僻,天子高高在上,平日里,她根本听不到有关南玉渊的任何消息。
只除了那一个———
登基三年,后位便空悬三年的当今天子,终于要纳后了。
即将母仪天下的女子,是太后母族——百里家的小姐,听闻那位小姐相貌绝美,才学出众,性情温婉,深得天子喜爱。
天子还特别下令,大婚之日起,大赦天下三日。
也正因为如此,这南方的偏远小镇也能听到这样的消息。
夜里,林洛云在灯火下为南玉臻做新衣裳,做着做着,不知不觉又唱起了在冷宫里唱过的歌:“初见蕙带飞绿萝,红墙花繁拾玉镯,南山夜雨寺钟梦恻恻…”
南玉臻往日听时只觉这歌哀婉,这日听着,却觉得心中酸得厉害。在宫里的时日景象纷纷回溯脑海,她与南玉渊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在她耳边说过的那些动人的情话,甚至他怀抱的温度,全都那么清晰,可也那么遥远。
脸上不觉一片凉意,林洛云诧然望着她:“阿臻,你心里装着什么事吗?这些日子,你一直不快活。”
她回了林洛云一个笑,摇了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可当夜睡梦之中,却魂回京都,一夜贪欢,清晨梦醒之时,心里的空洞与疼痛让她再度湿了眼。
怔忡间,林洛云坐到她的床边:“阿臻,你昨夜在梦里一直叫一个名字,你若舍不得,便去见他吧。”
南玉臻摇头,她不能去。
撇开先帝的密令不说,就是以南玉渊的性情,他将满腔真心赋予她,却被她背负,一定也恨极了她。
见她不肯,林洛云深深地望着她,也不多劝,只是握了她的手,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光芒耀眼:“如果再让我重新选择,在做后宫宠妃与被锁冷宫之间,我还是会选择你的父亲。我唯一后悔的,是连累了你…”
南玉臻心头一颤,在林洛云的笑容里,她缓缓下定决心。
她已经安置好林洛云,如今便搏一把,回去见南玉渊一面。
至多失去的,也不过是她的一条命而已。
一路风雨兼程,原本近一个月的路程,南玉臻只用了十多日便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