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心慈一路向北,速度又急又快,一直飞奔了几十里地,竟再也没看到一个红莲教的追兵。
想到刚才被她推下车的骆心安和洛婉云,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红莲教那些疯子抓走或者杀了,所以这会儿才没有顾上来追自己,她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甩掉那两个累赘,否则她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陪葬?
虽然就这么让骆心安死了,实在是便宜了她,不过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一个大麻烦,也算是好事一桩,省的以后夜长梦多。
洛心慈在心里得意的冷笑,可是仍然不敢放慢速度,她一点也不会驾马车,又贪心图快,眼看着京城就在前面,她心急如焚,恨不得赶快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马匹整整跑了一晚上,又淋了一夜雨,这会儿早就精疲力尽,速度不由得就慢了下来,不论洛心慈怎么抽打,都没有再加快速度。
“连你这畜生都跟我作对!你是不是也巴不得我跟骆心安那贱-人一样早点死在这里!”
她狠狠地抽了几下缰绳,马匹啼叫几声,马车一晃,差点把洛心慈给甩下去。
“好啊,不给你这畜生一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我好欺负了!?”
洛心慈大骂几声,把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和受的委屈全都撒了出来,伸手拔下发髻上一根又尖又长的珠花簪子,学着刚才骆心安那样子,狠狠地刺在马身上。
马匹嘶声尖叫一声,长久的疲惫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它瞬间尥了蹶子,一脚踏进旁边的泥坑里,路面湿滑,马车瞬间侧翻,连人带车一下子全都摔在了地上。
洛心慈惊叫一声,滚落在地,一身别人连碰一下都不行的掐牙嫩绿长裙瞬间成了烂泥汤,泥水飞溅到脸上,她吃了一嘴泥,平时总是白净光滑的脸蛋脏兮兮的,这会儿落魄的连只流浪狗都不如。
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今晚这么多委屈,想要起身狠狠地踹那畜生几脚,可是陷在泥滩里又一时爬不起来,正对着那马破口大骂的时候,忽然听到草丛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难道红莲教的人追过来了!?
她心中巨骇,狼狈的爬起来,却被脚下的泥滩陷的更深。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就在这时,两个带刀侍卫循着声音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被困在原地的洛心慈。
“二小姐!?”
“是二小姐!二小姐还活着!”
两个人赶紧跑过来,伸手就要把骆心安扶起来,“二小姐,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老爷和老祖宗这会儿在府里都急疯了,您怎么在这儿啊?”
洛心慈瞥到两个侍卫腰间的洛家腰佩,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当即就哭了起来,“我们被红莲教的人追杀,好不容易才从破庙里逃出来……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父亲娘亲还有祖母了……”
她一脸的泥水,整个人狼狈不堪,但一双眼睛却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弱柳迎风的跌在泥滩里,脆弱的仿佛不堪盈盈一握,黑色的眼珠水雾蒙蒙的从下而上看着两个侍卫,那副无助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丝毫没有刚才一丁点自己逃命时的恶毒模样。
侍卫一看这个哪里还忍心,一个姑娘家何时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刚才肯定被吓坏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两人扶起她的动作更轻,洛心慈却脚下无力一下子跌到其中一个侍卫身上,眼眶里噙着泪珠,“对不起……我刚才扭伤了脚,这会儿实在很疼……你能背着我走吗?我好想回家……”
侍卫见她这样可怜,哪里还舍得说个不字,本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不敢侮了小姐名声,可话到了嘴边,看着连站都站不住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的洛心慈,脸上一红,稀里糊涂的背起她都忘了再问她到底是怎么凭一己之力安然无恙的逃出来的。
等到坐上车,其中侍卫才终于有机会开口,“二小姐,你刚才说‘我们’被人追杀,想必与大小姐和三小姐是在一起的,请问现在她们在何处,我们得赶快去救人。”
提到这个了洛心慈的脸色微变,接着剧烈的咳嗽几声,竟捂着半张脸呜咽的痛哭起来。
“没用了……来不及了……大姐她……她为了救我,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了,三妹在我们逃跑的路上跌下车,这会儿恐怕也已经……”
后面的话她哽咽的说不下去了,一个劲儿的擦眼泪,哭得伤心欲绝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侍卫一听这话心中巨骇,被红莲教抓走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目前被抓走的所有女人就没有一个能安然无恙的出来,轻则失身,重则丧命,而且死相都极其凄惨。
“二小姐还记不记得来路,我们现在就去追,没准还能把人给救回来!”
洛心慈使劲摇了摇头,“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大姐把马车让给我和三妹,自己还没等上车就被抓走了……”
“他们红莲教至少来了几十个人,抓了大姐立刻就走了,这会儿恐怕早就已经回了老巢,都怪我没用,拖累了姐姐还害死了三妹……”
她越说越伤心,最后竟要哭的昏厥过去,侍卫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一下子都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若是红莲教这时候已经回了老巢,他们不知道路根本就追不过去,更何况就算侥幸找到了地方,老巢里的红莲教徒究竟有多少人压根没人知道,就靠他们几个单枪匹马,没准人还没救出来自己倒是先赔进去了。
想到这里,侍卫对视一眼,“如今之计我们恐怕只能先把二小姐您送回去,回去禀告老爷带更多帮手过来了。”
这话正中下怀,洛心慈呜咽着捂着脸,点了点头,像是忍痛做了多么不舍的决定,可藏在手心里的嘴角却得偿所愿的勾了起来。
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骆心安死在这里,就算要“救”也得等到那贱-人的尸体被人玩烂凉透了再去。
马车一路飞奔终于进了京城,洛心慈一路上都怯怯的缩在一角,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旁边的侍卫看不过去,轻声劝慰道,“二小姐,不用害怕了,现在我们已经进了京,红莲教那帮狗贼不敢再追过来了,前面就是洛府了,您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洛心慈没说话,很轻的摇了摇头脑袋,“大姐和三妹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怎么睡得下……就算一会儿府上所有侍卫都去了,又能保证她们俩都安然无恙吗?”
说到这里,她突然瞥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衙门和街边玩耍的几个小孩,眼睛一眯,瞬间有一条好计涌上心头。
“停车,我要下去。”
说着她推开马车门就要跳下去,把旁边两个侍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缰绳。
“小姐您要去哪儿,还没到洛府呢。”
洛心慈没有回答,只是擦了擦眼泪,“我不能扔下大姐一个人在家里坐以待毙,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一瘸一拐的下了马车,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前方不远处的衙门。
***
入夜,洛家大厅里却灯火通明,一片死寂,偶尔还会传来几声抽噎。
洛骁铁坐在正中间,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放在桌子上的拳头紧紧的攥着,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神情非常凝重。
他旁边坐着受到惊吓的老太太,这会儿正靠在软垫上,一边让璎珞给她揉着心口,一边喝着参茶压惊,一副大病在身的模样。
坐在左侧的张姨娘却没有这般轻松,这会儿像屁股上长了刺似的,坐立不安,一直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脸上没有一点血丝,不停的碎碎念着“老天保佑”,一边抽抽搭搭的流眼泪,一副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而她对面坐了个妇人,一身珠玉珍宝,锦衣华服,正是洛家的二房夫人李氏,洛婉云和洛婉婷的生母,她看起来虽然不年轻了,但体态很好,就是这会儿脸色甚是憔悴,一直盯着大门口,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方帕子。
“行了,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别再跟前转悠了!哭有什么用!”
洛骁一拍桌子,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张姨娘抽噎了一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哭诉道,“老爷,那是我的亲骨肉啊,这都出去大半天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红莲教是说着玩儿的么,万一心慈出了点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啊!”
这话说到了二房李氏的心坎里,她擦了把泪,点了点头,“婉婷已经出了那么多的事情,若婉云再有点什么不测,我真是……”
两个女人在跟前哭的洛骁头疼,他这会儿心里其实比她俩更着急,不仅是因为心安和心慈都是他的骨肉,更因为洛家一共就这四个女儿。
如今的洛婉婷已经名声尽毁,以后根本没有任何价值,而剩下三个,尤其是心安和心慈这一对他寄予厚望的亲生女儿,如今却全都下落不明,这让他到哪里再找出这么多女儿给洛家铺路?又怎么对得起坐在这里的二房弟妹。
他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刚要张口对李氏劝慰几句,外面一个小厮就急匆匆跑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三小姐……三小姐她……”
李氏一听这个倏地站起来,冲上去抓住他,“婉云怎么了!是不是婉云出事了!”
小厮被她抓的上不来气,一个劲儿的指着门外,“三小姐……回……回……在……在外面……”
正说着,几个护院抬着一个人就走了进来,李氏老远看到那一抹蓝色的衣服当即就认了出来,当即哭着扑上去,“婉云,婉云啊!”
这时人已经被抬进了大厅,洛婉云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身上全都是伤,吓得李氏差一点就昏过去。
洛骁也心中一跳,“快宣大夫!这是怎么了,婉云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回禀老爷,城门的守卫方才忽然来敲门,说在守夜的时候,忽然见一辆马车飞奔而来,到了城下的时候,一个女子却突然从马上跌了下来,昏了过去,一见她身上有洛家的信物,守卫不敢耽搁这才赶紧把人给送了回来。”
“那其他人呢!?”洛骁心急如焚。
“……那守卫说只看到三小姐一人。”
一听洛婉云竟然跌下了马,李氏惊叫一声,赶紧帮洛婉云检查,发现她身上竟然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大的劫难才跑回来,当即哭的更厉害了。
这时大夫跑来了,洛骁赶紧吩咐,“快给她瞧瞧,人到底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大夫也不敢耽搁,赶快给洛婉云施针,全身都检查一番才长舒一口气,“老爷夫人们,请放宽心,三小姐只是受了皮外伤,外加受惊过度,过于疲惫昏了过去,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不好说……恐怕最早也要明天早上了。”
等到明天早上骆心安和洛心慈没准都已经死透了!
洛骁的脸色越发凝重,心烦意乱的在大厅里踱着步子,这时又有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一看到他张姨娘的脸色也变了,“……这次又怎么了?是不是心慈也出事了!”
话音刚落,两个侍卫就搀着洛心慈走了进来,她一身泥浆看起来虽然很是狼狈,但是却被昏着被人抬进来的洛婉云好了太多。
“父亲,娘亲……”她泣不成声,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刚想哭诉一番自己的遭遇,却一眼看到了旁边的洛婉云,当即脸色大变。
洛婉云不是已经被她推下车了吗,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三……三妹!?”
她惊的下意识后退几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洛婉云都回来了,那骆心安呢,她是不是又逃过一劫!?
周围人见她这个反应纷纷皱起了眉头,等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又发现洛婉云此时是昏厥的时候,脸色一变接着悲痛欲绝的扑上去哭了起来,“三妹你竟然已经回来了,谢天谢地!我以为你已经和大姐……”
后面的话她哽咽的没有说下去,但这一句话却让洛骁及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洛骁急步上前,“心慈,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婉云已经和心安怎么着了?”
一看到父亲,洛心慈的眼泪再也听不下来,整个人都瘫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她呜咽一声道,“父亲,是女儿没用!”
“大姐她为了救……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了,我亲眼看到那些人一边撕大姐的衣服一边哈哈大笑的帮她绑了起来,我……我就这么亲眼看着她被人抓走,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父亲,是我把大姐给害死了!”
说道悲痛之处,她几乎哭的喘不上气来,洛骁的脸霎时间全白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次,“你说……心安现在已经被红莲教的人抓走了?”
洛心慈点了点头,哭哭啼啼的又把刚才跟那两个侍卫说的连篇谎话又重复了一遍,当然还不忘添油加醋,把骆心安说的仿佛现在已经是一堆死透了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