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了门口,这时就看到骆心安穿着一件素色布裙,不卑不亢的走了进来。
在场的人多半都只听说过她的名字,没见过她本人,按后宫里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和贤妃今日的所说所言,骆心安应该是个争名逐利,心机深沉,一副用鼻孔看人般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子,最起码也应该是个艳丽夺目的狐媚子德行,可如今看到本人慢慢的走进来,很多人心里都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法把印象中的“骆心安”跟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
今日大选对任何一个秀女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出人头地,每个秀女都恨不得用尽全身的本事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以求脱颖而出,可骆心安就只穿了这么一件一看就是旧料子的素色长裙,除了右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金色的指环以外,全身上下不见一件珠宝首饰,甚至连脂粉都没擦,整个人素面朝天,随便玩了一个发髻就走了过来。
知道的明白她这是来参加秀女大选,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自家后院乘凉。
可即便是她穿的如此素净甚至还有些寒酸,身上仍然带着股凛然清幽的气质,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嵌在未施粉黛的脸上,衬得她越发面若冠玉。
她如同一根笔直的青竹一般远远走来,并没有因为要见到几宫身份尊贵的妃子和娘娘就有所胆怯,宛如闲庭信步一般不紧不慢的就跨进了大殿。
本以为是个追名逐利,俗艳又张狂的贱胚子,只不过借着靖王爷和太子的一时鬼迷心窍就一朝得势张狂的无法无天,注定是个成不了气候的东西,谁想到见到本人才发现绝非如此。
这骆心安不仅不俗艳,甚至穿成这副穷酸样子都依旧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睛,这就更加引得在场的女人心生嫉妒。
果然天生一副狐狸精长相,这么丑的衣服都遮不住身上那股子骚味儿,明明殿选之前,皇上已经赏了她这么多绫罗绸缎珠宝玉石,还偏偏穿得这么穷酸跑出来,也不知道矫情给谁看。
想到这里,座上几个贵人和妃嫔直接翻了个白眼,在场的其他秀女看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敌意,这种明明什么还没做,就到处拉仇恨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宝珠也瞧出气氛不对,忍不住一脸愁绪的小声嘀咕道,“……小姐,奴婢就说让您换上皇上赏的那些亮眼的衣服吧,您非不听,反正是皇上赏的,不穿白不穿,干嘛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震一震她们,省得这几个娘娘觉得咱仪前失了礼数。”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骆心安自己听到,她闻言笑了一下,心道这些人敌视她又岂是一件衣服就能改变的?
她没穿老皇帝赏的那些衣服就已经被她们认成了狐狸精,若是再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点,岂不更正中这些女人下怀,给了她们针对自己的借口。
更何况,聂暻那家伙占有欲这么强,要是知道自己为了跟这些女人赌一口气,就穿得光鲜亮丽去参加秀女大选,还不得活生生的撕了她?
她之所以愿意留在这里而没有跟聂暻远走高飞,只是为了报仇,没有这个闲心和功夫陪着老皇帝的这些女人们斤斤计较。
想到这里,她就像没有察觉到在场女人们的视线一般,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停在大殿中央的时候欠身行礼,谦逊有礼的说,“小女骆心安参见各位娘娘,见过诸位姐妹。”
端妃的脸色变了变,目光从上大小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表情越发的不好看,但这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她已经脸色一变,和蔼可亲的笑着说,“原来你就是骆心安,本宫可是久仰你的大名,当初你深入红莲教协助靖王爷剿灭叛党的事情,宫里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本宫一直盼着能与你见上一面,听你说说当日的故事,但一直忙于后宫事务没有机会得见,如今竟然在这里遇上,虽然出乎预料,但也算是了了本宫的一桩心愿。”
这话听起来满满都是喜悦,乍一听好像她真的有多想认识骆心安一样,可仔细琢磨才能发现她说的这话句句带刺,如今可是在秀女大选,她突然提到骆心安和聂暻的事情,还故意说“在这里遇上出乎预料”,分明就是在暗示骆心安野心勃勃,踩着聂暻往上爬,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攀上了皇上这根高枝。
骆心安自然听得懂她这话的深意,脸上也不动气,垂着眸子说,“娘娘谬赞了,说起来这剿灭红莲教叛党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几句话就能讲个一清二楚,哪怕心安之前有幸提早见过娘娘,说这样白开水一样的内容也是侮了您的耳朵,又怎么敢拿这样的故事与娘娘和皇后娘娘协理六宫的惊心动魄、劳心劳神相提并论呢?”
这话一出,端妃的脸瞬间绿了一层,旁边一直在看热闹的贤妃却没忍住抬手用丝帕遮住了上翘的嘴角。
骆心安这话看似恭维端妃为后宫殚精竭虑,让人敬佩,可实际上一句“娘娘和皇后娘娘协理六宫”就直接镇住了她的气焰,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错处,可端妃就算位列四妃之首,平日还兼责打理后宫事务,这凤印到底不在她手里,协理后宫的大权也没她的份,她怎么敢跟皇后用一个并列意味的“和”字?
端妃那副慈爱贤惠的脸当即出现了一道裂痕,但此时此刻她却不能直接开口治骆心安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过,因为是她自己刚才说“一直忙于公众事务没有机会得见”,而拿着凤印理应比她更加忙碌的皇后娘娘都提前见过了骆心安,她一个妃子再说这种话就等于硬生生的打自己的脸,这让她还怎么开口!
一股火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骆心安只用了一句话就让端妃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这让旁边一众女人都紧张的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对上骆心安那双云淡风轻的眼睛,不知怎么就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端妃沉了好几口气,才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脸上又露出方才那副和善的样子,只是这一次再开口眸子明显阴沉了几分,“你这丫头倒是跟我谦虚起来了,你那剿灭红莲教的故事若是不精彩,陛下又怎会封你一个巾帼贵女的称号?罢了罢了,你我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不如今日殿选之后你就随本宫回苍翠宫,陪本宫秉烛夜谈一番把。”
一听这话,周围不少秀女的脸上当即露出舒心的笑容,端妃这话简直就像给她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若骆心安留在皇宫之中,端妃要跟她见上一面不过就是招招手的事情,可如今她却说了一句“下次见面不知道要等到何时”,这分明就是在说要把骆心安给直接轰出皇宫啊!
众人脸色不一,旁边一直坐视不理的贤妃却突然开了口,打趣道,“姐姐,不过就是剿匪的故事,戏文里到处都是,您想听叫戏班子来唱一段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急于今晚?”
说着她拿起丝帕掩着嘴笑,“陛下可是连初试殿试都给她省了,摆明以后心安妹妹要跟我们姐妹住在一起了,既然来日方长,人就在这宫里飞不走,姐姐您可得沉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