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风了,斑驳的树影随风摇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陈将军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疑惑的小声问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聂毅笑了笑,这个时候的笑比方才明显多了些许的玩味,意味深长的盯着窗外摇动的树影说,“没什么,大概是不知哪个宫人养的猫跑到朕这院子来了吧。”
“刚才你说之所以回京述职晚了,是被一些事情耽搁了,那你说的这事是跟靖王有关吗?”
他的声音比刚才亮了许多,但语气却凝重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那副不以为然的冷淡模样。
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毫无边际的话,让陈将军愣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刚才不是在说毁尸灭迹的事情吗,怎么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靖王。
不过他替聂毅做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又是一个极其聪明机敏的人,所以马上就意识到这话怕是别有深意,接着再开口的时候连声音都嘶哑起来。
“……的确是跟靖王有关,是微臣无能,到现在才彻底查清整件事情的始末,微臣该死,微臣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死去的靖王和那多么兄弟,请陛下降罪!”
他“砰砰砰”的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跪伏在地上迟迟不敢抬起头来。
聂毅揉了揉眉头,沉声道,“朕现在没工夫追究你有没有错,也不想听你在这里长篇大论,你只需要告诉朕你彻查清楚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六弟的尸骨你究竟找到没有!”
提到“尸骨”这两个字,一直站在门外的骆心安脑袋瞬间嗡一声响,抓着门框的手掌里已经沁出了一层冷汗,她很想现在马上掉头就走,自欺欺人般安慰自己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这样阿暻就仍然在她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好好地活着,而不是变成他们嘴里的一具尸体。
但即便她心里已经如烈火般灼烧,两条腿却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根本不听她的使唤,死死地站在原地,连一步都动弹不了。
或许是她的潜意识告诉她必须要将这个真相听完,又或许是她心里已经知道接下来的结局,所以身体先于意识承受不住,所以连迈出这一步的力气都没了。
此时,大殿里的对话仍在继续。
陈将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半响之后才战战兢兢的说,“靖王的尸骨的确……已经找到了,只是……”
听到这话,聂毅再也坐不住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只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陈将军猛地跪伏在地上,一开口声音已经在颤抖,“只是在微臣和一众将士找到王爷尸首的时候,王爷他……他已经脱了人形变成了一捧焦炭,根本就分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泽鲁城那一场大火烧得太过惨烈,不仅是漠北那帮蛮子被烧死了大半,连我军也死伤惨重,陛下没有亲临战场,没法想象当时那个场面……满地焦尸,腥臭熏天,完全就是人间炼狱,幸存下来的人全都帮着给那些阵亡的兄弟们收尸,可那么多尸体,全都烧的面目全非,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而王爷的尸首又混在其中,微臣实在不敢疏忽大意,也正因为如此才耽误了回京述职的日期,请陛下恕罪。”
听到这话,骆心安的脑袋轰然炸开,像是被投入了上万吨炸药,将她整个人都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她死死地抓着窗棂稳住不断颤抖的身体,连指尖都因为用力而被木沿上的倒刺扎得淌出了鲜血。
可她已经感觉不到这点疼痛,心口像是被硬生生的捅了一刀,接着被人连肉带皮撕开,露出内里最脆弱的五脏六腑,疼得她蜷缩起来,发出无声的闷哼,全身剧烈的颤抖,腹部也如刀绞,即便她再能忍,两条腿也控制不住的发软,身子沿着柱子一点点的滑落在地……
大殿中的聂毅听到声音,眸子闪烁了一下,接着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冲着窗外厉声道,“什么人,谁在那里,给朕出来!”
陈将军闻言,立刻提到跃了出去,结果一眼就看到已经蜷缩在地的骆心安。
“这……”
周围的侍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聂毅这时也跑出门外一眼看到脸色惨白的骆心安,脸色当即一边大步上前,“心安!?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骆心安眼睛已经一片猩红,可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死死地咬住嘴唇一把抓住旁边的陈将军,目光凌厉的说,“尸体呢,你既然已经确定是他,那尸体呢!为什么没有带进宫!?”
陈将军看了聂毅一眼不敢随便说话,聂毅却叹了一口气,一把将骆心安抱起来低声劝慰道,“心安,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你先随朕回屋。”
骆心安一把推开他的胳膊,“放开我!我刚才听得一清二楚,你不用妄图岔开话题,我今天就要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包括阿暻的尸身现在究竟在哪里!”
聂毅听到“聂暻”两个字脸色顿时僵了一下,冰冷的扫了周围的侍卫一眼,一众人马上得令不敢再多做停留,恨不得自己压根没长耳朵和眼睛,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一般,赶紧齐刷刷的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