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至树下,栓子不察,被露出来的树杈绊着一下,整个人摔了出去,慢一步的赵小富幸灾乐祸哈哈大笑,结果乐极生悲,他也跟着摔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好压着栓子,栓子疼得眼毛精光,被赵小富一压,肚里的粥快被压出来似的。
赵小富挣扎着起身,后边看热闹的人捧腹大笑,两人都没滑至终点,还沾了一身雪,栓子爬起来,身上湿透了,顾不得众人的嬉笑,他跺跺脚,捡起地上的竹竿,“赵小富,你身上湿了,赶紧回去换身衣服,梨花就是这么感冒了的,我要回去了。”
梨花发烧,她奶骂得她娘无言以对,若他跟着生病,他奶还得闹,脱下脚上的木板,火急火燎朝家跑。
赵小富兴致勃勃,还想继续比赛呢,在场的人大多上午也在,劝赵小富,“你快回家换身衣服,栓子妹妹就是这么病了的,他爹娘抱着她去方大夫家哭得厉害呢。”
赵小富不以为意,拍拍胸脯,壮志凌云道,“我又不是梨花,我才不会着凉,来来来,谁要跟我比,我们接着来啊。”
玩心被勾起,大家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栓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许久才摸着门窜进屋,他应过黄菁菁不滑雪,结果没做到,怕黄菁菁骂人,他偷偷摸摸跑回西屋,梨花躺在床上,刘氏坐在床边缝制衣衫,他吞咽了下口水,拽着裤脚跑过去,“娘。”
刘氏正在想事,被吓了一跳,手一滑,针戳着了食指,疼得她甩开了针,食指顿时起了一粒鲜红,她眉头一皱,抬头望着栓子,“怎么了。”
栓子心下懊恼,有些害怕,“娘,您的手留血了。”
刘氏低头瞅了眼,食指伸进嘴里,吸了一口,“不碍事……”伸出食指,上边的腥红已没了,刘氏打量栓子几眼,这才发现他衣服是湿的,立即紧张起来,“你去哪儿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栓子不敢隐瞒,把滑雪的事说了,努力为自己找借口,“我答应了奶不滑雪的,但赵小富狗眼看人低,我气不过才和他比试的。”土包子是骂人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不怕赵小富呢,赵家做的是缺德的事,他差点被赵小富他爷卖了,骂他土包子,他爷不就是靠着土包子挣钱?
刘氏一惊,倏的从床沿站了起来,伸手就给了栓子一个耳光,“滑雪,你怎么又去滑雪了,没看见梨花早上去滑雪回来都发烧了啊,你怎么就不长长记性,你奶还要怎么和你说天冷不能滑雪,你耳朵拿来干嘛的,不听话就割了算了。”
刘氏现在犹如惊弓之鸟,往回没分家,家里的大大小小事都有黄菁菁拿主意,生病了黄菁菁拿钱看大夫,分了家,什么都要她出面,家里就那么点钱,看病都不够,想着,忍不住伸手戳栓子脑门,“你多大了,怎么就不能多想想,你生了病,娘还拿得出钱来吗……”
栓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从小到大,刘氏从没打过他,别说打,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怎么忽然就变了,他捂着脸,委屈的抽泣出声。
刘氏听着哭声才如梦初醒,她不敢相信自己打了栓子,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没留指甲,戳得栓子脑门泛红,她张了张嘴,眼眶一热,弯着腰,低低道,“栓子,娘……不是故意的,娘就是……”
就是什么,她说不出话来,从小到大她只需要跟着大人说的做,不管结果如何,只有努力就成,但是分了家梨花发烧,她不知所措,在方大夫家受尽冷眼,回来又被黄菁菁敲打,她愚笨,许多话听不明白,但有什么办法,日子还得过下去啊。
刘氏生病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爬不起床,黄菁菁以为自己逼狠了,吓着她了,小的生着病,大的又不好,三房乱成了一锅粥,黄菁菁心头叹气,让周士仁把堆积的柴挑镇上去卖了,她在家帮忙照顾刘氏和梨花。
周士仁感动得热泪盈眶,对面范翠翠出来,脸上隐有不忿,嘀咕道,“娘,您可不能只帮三弟干活,桃花还没人照顾呢。”
黄菁菁不搭话,范翠翠觉得无趣,本以为刘氏三两日就好了,谁知五日过去,刘氏没什么起色,黄菁菁有些着急,琢磨着请大夫来看看,那边范翠翠不干了,和周士武好一通抱怨,“三弟妹打的好算盘,知道娘心软,故意躺在床上装病,你看娘又是做饭又是洗碗的,就差没给她洗衣服了,现在能动的时候帮三弟妹干活带孩子,以后动不得了还不是要我们养,凭什么她只偏心那边。”
现在分家黄菁菁想一个人过,有朝一日她反悔了呢,再分家轮流养怎么办,他们不就是吃亏了?
既然黄菁菁现在帮三房干活,以后身体有了毛病也该交给三房,范翠翠抵了抵周士武胳膊,“我不管,娘要么以后跟着三弟他们,要咱养的话她就得来帮咱干活,一碗水得端平了。”
周士武正想着后天请客要买的菜,三六九赶集,明天就是,他心里得有个数才行,听了范翠翠的话,敷衍道,“你别想多了,娘往后铁定是跟着大哥的,她现在帮谁干活是她自愿的,大嫂都没说什么呢。”
“她是你娘你当然帮着她了,我是看明白了,你表面阳奉阴违,实际还是想养她的是不是,那天端给娘的可是整整一碗肉。”
“什么一整碗。”周士武目光微敛,脸上隐有不悦之色,“娘为了我们吃了多少苦,我若吃肉一碗都舍不得给她,和狼心狗肺有什么区别。”周士武甚少会和范翠翠认真,这次却不同,扭头看着范翠翠,义正言辞道,“你想孝顺你娘,每次回家都暗中给你娘钱,相反,我孝顺我娘有什么错。”
而且,给黄菁菁的一碗肉还是小碗装的,合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不觉得,分家出来才知黄菁菁一人扛着整个家有多辛苦,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要仔细想,怕惹来不好的后果。
范翠翠神色一僵,眼角一热,泪控制不住掉落,“好啊,我就知道你不满我往娘家拿钱,问你的时候你说好,现在却事后算账……”
周士武头疼,“我没有时候算账,就是和你说清楚,你孝顺你娘没错,我孝顺我娘也没错,你不能只顾着你娘家,我娘吃的苦难道少吗?”
范翠翠不懂周士武怎么忽然孝顺了,心里有些害怕,不敢真和周士武闹,抹了抹泪,止住了哭泣,哽咽道,“我也没拦着你啊,你说给娘端碗肉我不是答应了吗,我就看不惯娘帮三弟妹干活,娘是大家的娘……”
这件事上,周士武有不同的看法,黄菁菁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分了家,心里也怕他们几兄弟日子过得不好,若黄菁菁真撂担子不管了,他们才惨呢。
范翠翠见他不说话,心思转了转,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不说了,后天我让文莲也来,她说的事估计有着落了,跟着老赵,咱家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靠在周士武手臂上,识趣的转移了话题。
周士武嗯了声,他知道范翠翠心思通透,不是不讲理的人,否则自己当初也不会看上她。
刘慧梅太懂收敛锋芒,心思深沉,方艳则锋芒毕露,两人像是两个极端,而范翠翠不同,她进退有度,不像刘慧梅凡事闷在心里,也不像方艳心思全写在脸上,周士武语气柔和了些,“往后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的,娘帮三弟妹这件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真把娘惹恼了,不是自讨苦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