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醒了!”只见玉戈笑吟吟地奔进来。
她披了简单的衣衫,又长又粗的发辫垂在胸前。
自从对完颜宗廷起疑,这个丫头也越发显得不顺眼。
她是完颜宗廷的人,更是金人!
玉戈捧着药,冒着腾腾热气。
这个场景,七娘再熟悉不过。连日来,每日都要见几次。
“侧妃,这是王爷嘱咐的驱寒药。玉戈笑道,“他已吃过了,侧妃快吃了歇下吧!”
等等!
完颜宗廷也吃?
“王爷也病了?”她问。
玉戈低头憋笑:
“侧妃还说呢!还不是为了救你,王爷亲自下水捞的。”
玉戈面色忽而发红,又笑道:
“也不知侧妃与王爷在船上怎样闹,竟落水里去了!”
七娘瞥她一眼,沉下了神情,只道:
“他救的我?不是侍从?”
玉戈道:
“你们泛舟至湖心,哪来个侍从?自然是王爷救的!侧妃,玉戈瞧着,王爷是把你放心尖上了!”
七娘心头冷笑。
真放在心上,又如何会对她作出那样的事?
不过,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不是七娘在意的。
“你把药放下吧。”七娘道,“我过会子吃了便睡。”
玉戈打了个呵欠,折腾了大半夜,也着实困得厉害。
“那侧妃记得吃啊!”
说罢,她遂行礼而去。
七娘仰起头,垂着眸子看那盏药。
如今,她哪里敢喝呢?
她随意寻了个盆栽,只将汤药尽数倒掉。
一时间,只觉一股瑟瑟寒意透骨而来。分明是夏日,却又抖什么呢?
方才梦中的画面在脑中闪过,似皮影一般,却又真实得可怕。
她双手环抱,不住踱步,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想平静,就越是急躁。
汴京……
江宁……
扬州……
她心头的酸楚不住向上涌,积在眼角,盈了满满一汪眼泪。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痛苦,一点一点地回来,冲得七娘不知所措。
还有最可怕的靖康元年,也回来了。
她颤抖地越发厉害,双手紧紧抱住头,又不敢叫出声。
满腔的哀楚酸涩,只得硬生生地逼回。
那一夜,她扑在软枕上,眼泪簌簌而落,枕头已湿了大半。
但这夜的哭,是孤零零的,无人相伴的。
没有人抹了她的眼泪,再对她说一句“无妨”。
她什么也没有了!
这一回,是真的一无所有。被困在此处,失去得干干净净。
可酿哥哥说过,永远不会丢下她不管。
但你在何处呢?
七娘摊开手掌,按上自己的心口。在此处,他亲手写了个“酿”字。
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脑中一个声音忽在盘旋。
“你还有你自己。”
这是他说过的话,当年在江宁,他一字一字说的!
七娘深吸一口气。我是有我自己,可我也想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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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中,一派歌舞升平。
西湖边排排花船,传来丝竹之声,伴着南戏的吟哦,终日不绝。直把杭州作汴州!
陈酿跨进一家点心铺子,此处亦热闹得紧。临安人似乎颇喜甜食,稍晚一步,便买不着了。
掌柜见着陈酿,忙笑吟吟地迎上来:
“陈先生,又来买藕粉桂花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