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兴敲了一阵锣,村里就走出不少人,聚集在他家门口,一个个面色惊疑不定。
陆瑛和采薇自动缩在人群后头,不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白兴瞅了眼笑嘻嘻抱着胳膊的陆瑛,面色青红不定,清了清嗓子,方才看着村民道,“大家伙儿也都看见了的,蝗虫过境,怕是要吃光咱们的庄稼。如今天气干旱,好不容易盼着庄稼成熟了,眼看着能收了,又来了这些虫子。召集大家伙儿过来,就是要带着你们一起去田里捉虫。”
“哎呀,你怎么糊涂了?”白兴话音刚落,一个年长些的老头儿拄着拐棍就站出来,拿拐棍捣地,梆梆地响,“什么虫子虫子的?呸呸呸,那是蝗神,得罪了蝗神,以后种什么庄稼都是不长的。”
这个老头儿采薇认得,是村里最年长的,今年七十好几,也是李家村的大姓李家人最德高望重的。
他一说话,其他人自然不敢吭声了。
白兴面色很难看,瞟了眼陆瑛,那眼神陆瑛看懂了:瞧吧,不是我不去捉虫,是大家伙儿不肯去。
陆瑛眼风一扫,堪堪地停在他的脖子上。白兴就吓得把脖子一缩,不敢看他了。
陆瑛的眼神他也明白,那就是叫他想办法说服这个老头儿。
白兴别无他法,活命还是说服,他自然选择说服,不过是费几句口舌而已。要真是惹火了这小子,拿根树枝把他那脖子给戳烂,他可真不划算了。
“三叔公,您老年纪大了,也是见过蝗虫过境的。那时候饿死那么多人,难道您都忘记了?”
“我,我当然没忘记。”三叔公甩着一头的白发,瞪着眼睛说着,那种刻骨铭心的饥饿感怎能忘记?
当年北直隶徐州府过蝗灾的时候,他正当壮年,家里八口人,足足饿死了六口。
如今睁眼闭眼都是他那饿得皮包骨头的婆娘和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怎能忘记,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
“三叔公既然没忘记就好,想必您老也不想再重新经历一次。”白兴嘴皮子倒是有两下子,说不两句就戳中三叔公的痛点。
可即使如此,三叔公还是极力反对,“你不能捉蝗虫,那是蝗神,捉了全村会遭报应的。”
白兴嗫嚅了下嘴巴,不知该说什么了。
说真的,饿不饿死村民跟他真没多大关系。
他白兴的女儿可是县太爷的人,他家里粮食充裕,怎么着也不会饿着的。
但说到报应,他还是怕的。
他这一家子正当如日中天,女儿嫁的好,儿子也聪明可爱,若是遭了报应就麻烦了。
他才不会陪着这一村的村民遭报应呢。
他越过众人乌压压的头,看向陆瑛,嘴巴动了动。
陆瑛就明白了,他这是跟他说他没本事,说服不了村民。
他不动声色地笑了,扒开人群,拉着采薇走向前,站定后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大家伙儿。
也许是陆瑛身材挺拔如松,气质高雅如云,这么一站,本来还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一个个瞪大眼看着他,等着他说些什么。
陆瑛冲大家伙儿抱抱拳,朗声说道,“乡亲们,三叔公的经历想必大家都听说了,捉虫还是饿死亲人,两条路就摆在我们面前。不管它是神还是虫,只要是害我们的,都不是好东西。现在,请大家回家拿趁手的家伙,不管是镰刀锄头铁锹,还是菜刀擀面杖子,赶紧行动起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