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楼少棠身体就猛得一颤,眸光瞬染上浓浓戚色。
见他真被我刺激到了,我笑了,笑得极为讽刺。可不知为何,我的心却感觉像被刀在狠狠剐割,每呼吸一下,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剧烈疼痛。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明明刺激的是他,自己却并没觉得解气,还万分心痛难过,难过得快不能呼吸了。
但我依然强撑笑意。因为我发过誓,不会在楼少棠面前掉一滴眼泪。
我手暗暗扭自己大腿,把快要冲出眼眶的泪逼回肚子里,也不走,就这样直直看着他,将表情调整到最讥诮的一面。
楼少棠虽也定定看着我,但眼神却是涣散的,明显是还陷在震惊中无法走出来。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我们两人似忘记了空间,忘记了时间,如沉默的雕塑,静静对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少棠终于缓缓回神,将目光焦距重又定格在我脸上。
“涂颖,”他哀哀地看着我,用暗哑又略带凄然的嗓音,问:“如果……如果那个孩子……没被我……失手弄没,你……会要吗?”
“不会。”与他继继续续,艰难出口的问话相反,我答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说完,我就冷冷别开脸不再看他。
不是心虚无法面对他,而是真正的答案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了。
当时那个孩子我是坚定不要的,但当真没有了,那股切肤之痛令我至今回想起来都痛得呼吸困难;愧疚,自责和依依不舍的情绪从那天起就在心间蒸腾,始终无法散去。
我已不敢确定,如果时光倒流,我是否会留下那个孩子。
但是,时光是不会倒流的,发生的事也无可逆转,孩子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现在再去说会还是不会,是多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
盯着彩色窗户,我的心一片灰暗,也越来越痛,痛得我快忍不住要哭了。
“呵?”
就在这时,楼少棠突然冷笑一声,这声笑似是自嘲又像是鄙夷。
我心微微一颤,强忍住眼泪,扭头看他。
他神情和目光都已不再如刚才那般幽哀,而是又变回冷酷淡漠。
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恶毒的话,可等了半天,他始终闭唇不语,只定定凝视我。
我也不说话。能说的都说完了,该刺激的也全刺激够了。
偌大的教堂里,又是一段长久的静默。
就在我自以为坚固的心理防线快要在他这逼视的目光里寸寸崩塌的时候,楼少棠突然放开了我,他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视我,身体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退了连半米都没有,可我却觉得将要和他远隔千山万水了。
一股没来由的心慌和心酸,瞬间让我身体不受控的微微颤抖起来。
我赶紧握住拳头,暗吸口气,再暗暗用力,极尽全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咽下喉咙里的苦水,我勾笑,淡定无谓地看着他转身,然后消失在眼帘。
“砰”一声,教堂大门被重重关上,我心也随之震颤了下,同一时间,我像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虚弱地沿着墙壁一点一点向地面滑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当乔宸飞看见我时,我已浑身湿透,精神还恍恍惚惚的。
“小颖,你怎么了?你去哪了,怎么会这副样子?”他有点被我吓住了,紧抓着我冰凉的手。
“姐姐,你怎么了?”小宇焦急万分的声音也传进我耳朵里。
我瞬时回神,“没什么,刚才出去散步忘带伞了。”
见我在笑,说话口气也很轻松,乔宸飞和小宇没有怀疑,两人神情豁然一松。
怕我生病,乔宸飞赶忙拿浴巾裹住我,“我去放水给你泡澡。”又嘱咐小宇,“给你姐倒杯热水。”
小宇立刻照做。
喝完水,乔宸飞从浴室出来,催促我,“水放好了,快去洗吧,别着凉了。”
我点头,去了浴室。
对着浴室镜子,看着满脸湿嗒嗒的自己,我轻抹把脸,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尝了尝手指。
奇怪,雨水什么时候变成咸的了?
我甩甩头,把这奇怪的疑惑甩掉,跨进浴缸。
我很快洗完澡,出来后,乔宸飞第一时间把一个茶盅端给我,“趁热喝,驱寒的。”
我打开茶盖,看是热姜茶,心里一暖。
虽然刚泡了澡,但身体还是感到很冷,所以没几口就把它喝完了。
放下茶盅,我突然又想起刚才教堂里的事,就问乔宸飞:“宸飞,你为什么要告诉楼少棠?”
乔宸飞愣了下,立刻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事。也许早预料到楼少棠会来找我核实,他没太惊讶,问我:“你刚才就是和他在一起的?”
我点点头。
乔宸飞微蹙了眉,然后看我面色不太好,以为我生气了,他歉意地说:“对不起小颖,是我一时冲动说漏嘴了。”
“一时冲动?”我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所谓的一时冲动是个什么情况。
“是楼少棠先刺激我的。他说……”乔宸飞顿下话,似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我。
“他说什么?”
听我语气是执意要知道,他继续说:“他说我们永远也结不了婚,还说那个孩子的死是老天在帮他,他叫我等着,说要把我所有一切都夺走,让我一无所有。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告诉他了,就是想灭灭他的气焰。”
呵,楼少棠,你果然嚣张!不仅对那孩子的死幸灾乐祸,竟然还威胁乔宸飞。
不过你做梦也没想到吧,那个孩子是你的,而且还死在你自己手里。
先前,我在想到他那双受伤的眼睛时,心中还有所发痛,但此刻,在听完乔宸飞的这席话后,那些闷痛感瞬间就一扫而空了,甚至很是解气。
见我脸色发白一声不吭,拳头也握得紧紧的,乔宸飞以为我刚才受到了楼少棠什么威胁,紧张地问我:“小颖,是不是楼少棠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没。”我勾笑,态度明显是对楼少棠很轻蔑的,说:“他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他……”
“他怎么样?”我话还没说完,乔宸飞就迫不急待地问。
“没什么,他也无所谓。”我摇头,不愿再回想刚才教堂里的事,转移话锋,“宸飞,楼少棠不是说我们结不了婚嘛。”我气笑地说:“好,这婚,我们就结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