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左手随意地支撑着檀木桌沿,右手正在有条不紊地构图。
画笔和宣纸之间轻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动人,苏漠已经很久没有再感受过这种纯粹作画的氛围了,她默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打扰。
李澈偶尔停顿,从画纸中抬起头来,就见苏漠愣着神、呆立在一旁深思的恬静模样,比画还要美好。
这个足足小他十二岁的孩子,初见时他就惊叹于她过人的绘画天赋。
如果当初那场绘画比赛,他开口将她留在身边亲自教导,现如今是不是就会让她少经历一些动荡困厄。至少,有他的出面帮助,她也许不必亲眼目睹和操持那场噩梦般的血葬场。
不知道这样一个尚且瘦弱稚嫩的肩膀,是如何无助地独自处理完父亲的丧事。
A城的报纸他看过了。那些无良的媒体让苏漠也上了报纸。报纸上无声哀泣的苍白少女,跪倒在刺目的血泊边,那是一场对心灵的控诉与屠戮。
那时,他就决定调来A城。
他虽贵为D市市长的儿子,但家族的政务与仕途有优秀的大哥继承担当,这二十八年,他向来活得随意。
对于这个小了自己十二岁的少女,没见之前,李澈的内心是澄澈的。而此刻,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内,看着那样小巧精致而沉静的容颜,想要轻轻拥抱她的心境是怎么回事?
除了不愿珠玉蒙尘,还能有什么?
应该是对她这个后生晚辈遭遇的怜惜吧。其实李澈自己也说不太准。他内心有些复杂地收回了打量苏漠的目光。
不知道是谁在这风口浪尖上还有足够的能力打动这所院校的校长让她直接以插班生的空降身份就读,甚至,在他还没开口之前,点名指姓要将她安排在最优秀的绘画老师名下。
更不知道她如今住在哪,资料上面没有她的入住登记,校方只说前三个月暂时走读。看她目前的穿着,那并不是寻找孩子家能负担得起的。
可,苏家的所有财产均已被查封。
李澈心里浮上一丝隐忧。
没有了继续作画的心境,李澈干脆将画笔搁置在一旁,将半成品的画作卷了起来,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抽走了苏漠自进门起就一直抱着的工具包。
包有些沉,如果真等他画完,这个不知道先放一边的傻孩子估计要手软。
李澈长久握笔画画的手在空气里有点凉,拿包的时候无意间地轻轻擦过苏漠的手。
两个人都怔了怔。苏漠恭敬恰当地退后了一小步。
很小很小的一步,带着礼貌的谦让。
“苏漠,我带你去教室。”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