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摊开女人眉心的皱纹,两人目光交融的刹那,连空气都静止下来。
低沉却温暖的嗓音划破让人窒息的沉默,他只说了一个字:“好!”
事实上,她的一席话提醒了他,离开岚城未必不是个好选择。
在乔菀被冠上杀人犯头衔之后,黎子谦就派人把乔母和春花的父母移居到人杰地灵的南城,那里山清水秀,对缓解心情也有好处。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直到弯弯抱着枕头推门进来,打破了这重温馨。
弯弯看到这一幕,故做惊恐的奔过去揽住了黎子谦的手臂,刹那间泪如雨下:“大叔,我做梦了。”
那股可怜劲连乔菀见了都动容了。
黎子谦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女人一眼,见她大度从容示意他安慰,才轻轻拍了拍弯弯的手背,凝眸道:“弯弯不要哭,做梦而已。”
弯弯的牙齿轻轻打颤,一脸的无措,每个字都透出显而易见的恐惧:“我梦见大叔突然不见了,弯弯一个人在街上走,找不到回家的路。”
黎子谦心下一沉,鼻头泛着酸:“怎么会?大叔不是在这儿吗?”
弯弯重重地点了点头,抹了把眼角的泪,惊慌道:“大叔,你真的不会丢下弯弯吗?真的不会吗?真的真的不会吗?”
“不会。”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从乔菀的嘴里扯出来,房间里的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目光缓缓移到乔菀的脸上,黎子谦唤了声:“小菀。”却欲言又止。
大度的笑容爬上她的眉梢,嗓音徒然转为坚定:“我想你是不会放心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的,晚上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上春花和弯弯一块走吧。”
夜色如染墨般浓稠。
媒体依旧大肆报道乔菀涉嫌杀人,牵连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黎氏。黎子谦没告诉她黎氏美妆迎来了稳定后的第二波动荡。
他名下原本出手在即的几个实业,一下子大幅度下跌,好不容易凑够的3亿,沈若天却一直不露面。
他最担心的,是此刻按兵不动的那些人。
周遭不安分的潜在因素足以让黎子谦身心俱疲,可除工作之外,他还要把精力分给身边的三个女人。他不吱声,什么都暗暗扛了下来。
长款商务车内,乔菀和春花做在前面,后排是黎子谦和弯弯。
从出门那刻开始,弯弯就紧紧挽着他的臂腕,一张脸上皆是满满的不安和惊恐。
对她来说,黎子谦是救命稻草,不管这根稻草牢靠不牢靠,在她没计划好一切之前她必须要抓紧不放。
乔菀云淡风轻,可看得春花一腔愤火全写在了脸上。
春花斜睨了眼身后的两人,抵了抵乔菀的胳膊肘,在她耳边轻声说:“菀啊,你说这个弯弯是真疯还是假疯?”
乔菀深怕后排的两人听见,狠狠瞪她一眼,轻声道:“春花!”
春花把声音压得更低,还用手挡住了唇,气流钻进了乔菀的耳朵:“我总瞅着不对啊。你想啊,她要是真疯了,怎么还惦念跟着咱们。疯子一般都是吃饱喝足就屁大的事儿没有,哪有像她那样的?”
乔菀一愣,眸底泛起一抹沉思:“可能是在她记忆深处始终还残存着对黎子谦的一份回忆吧。”
“菀啊,别傻了。我看她八成是装疯,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和她见面时候的场景吗?她一看见你站在门口,立马在你老公脸上亲了一口。既然她口口声声叫大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未免也太巧合了。”
“春花,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有心思的人啊,最近是怎么了?”若如春花所说,那乔菀觉得春花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她没心没肺是出了名的,吃饱喝足还真是屁事没有。
和弯弯照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乔菀同情这个女人。在最美的年华里疯了,怕了,无依无靠了。要是她要和个疯子计较,那她才是真正的傻子。
春花白她一眼,一肚子气:“我是为你好,你爱听不听。”
乔菀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瞎操心!你不觉着她可怜啊?好端端一姑娘,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大,心智却不正常了,她一定遭遇过很大的打击才会变成这样。”
“可怜什么?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您没听过这句话啊?”
乔菀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声音越压越低:“得得得,我不和你掰扯这个。咱们先躺一会,这车程还有好几个小时呢,等到地方估摸着天也差不多亮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春花的警告还是如大网般网住了她的心。可她宁愿选择自己眼睛所看到的,至少,这样活得不累。
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春花靠在窗户上睡了过去,口水顺着玻璃窗淌下滑出一条长长的线。
静谧,死了一般的沉寂。
乔菀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后排的两人,发现弯弯正倚靠在黎子谦的肩头熟睡,身上盖的是黎子谦的西装。
她的目光缓缓游移,最后落在黎子谦的脸上。
眼光连接的一瞬,她看见黎子谦眼中显而易见的疲惫,犀利的眼神灿若星河:“怎么还不睡。”
乔菀压低了声音,浅浅地说了句:“嗯,一想到天亮就能见到我妈,睡不踏实。”
男人的心房被稍稍激荡了下,在他黑白的人生中,遇到一个肯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女人,甚至可以与自己的安危为敌。他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
唇角淡淡掠起一丝笑纹:“睡吧,离天亮还早,别把身体累垮。”
暗黄的车内光线覆在乔菀的睫毛上,她敛眸,反问道:“那你呢?怎么也不睡?”
“不习惯在车里睡觉而已。”语落的一瞬,他让司机停车。小心翼翼的将弯弯的脑袋移到凳子上。
起身走到乔菀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既然睡不着,那跟我下车,有话和你说。”
乔菀扫了眼身边的春花,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