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层数来看,佛塔多则三十七重,少则只有三重。
无妄小和尚对卜羲怀文已全无好感,只是从那七层佛塔之下揉着身子起来,语气泱泱的夹带了三分埋怨:“见佛行礼,乃是小僧分内之事,不知为何却招惹到了怀文施主?无缘无故的打骂于我?”
卜羲怀文听了,脸上却不见有半分内疚,反而气急败坏,拽着无妄和尚的衣领子:“你拜佛行礼,关我屁事儿,你不认得我,还不算招惹我?怎么,我揍你不乐意?不乐意你揍回啦啊,在这娘们唧唧的算什麽回事儿啊?”
无妄张大了嘴,呆呆的望着卜羲怀文,把卜羲怀文的脸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很认真的说:“我确是认得你的!咱们见过!”
卜羲怀文大喜,连忙松开了箍着无妄衣领的手,抽掉绑着头发的绳子一角,一缕发丝披散在额前,晃着脸贴近无妄,兴奋的道:“你果然识得,哈,仔细看看,我以前头发这样,嘴巴子有点歪,往左边儿歪的,对对对,被你抽的,你想起来没有!想起来没有?”
无妄咧开嘴笑了,笑的满眼秀气:“怀文施主,你莫逗弄小僧了,都是您打我的份儿,小僧不动手与人争执!咱们一个月前才见过,我怎会不认识你!”
卜羲怀文的笑意就渐渐的凝固了,无妄身子倒退着跌倒在楼梯,腐朽的木头被无妄砸的七零八落,卜羲怀文胸口起伏,像被逼急了的野狗,要咬人,却无处下口。
卜羲怀文插着腰,拿手指头指着那七重佛塔,吼着说:“老子是卜曦辰砂,现在是卜曦辰砂!你,金刚僧,血洗五念门……这些你当真不晓得了?好好好!只怕是你喝了孟婆子的迷魂汤了,不对,你金刚前身在此,待我破了这佛塔,替你找回金刚魂,你便什么都晓得了!”
无妄闷哼着,胸口的翻涌震得他喉咙里痒痒,不断的咳嗽,至于卜羲怀文说的话,无妄和尚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卜羲怀文做什么,咳的满眼酸泪,视线模糊的无妄也看不清。
只是等无妄和尚扭动着身子蚕蛹一样挣扎过来的时候,卜羲怀文手里握着腰间的苗刀,静静的站着,在他面前,那七重佛塔,已经支离破碎。
无妄面色大变,双掌合十,嘴里呢喃着:“罪过!罪过!佛祖莫怪!”
卜羲怀文神色平静的回头看了一眼无妄,轻轻嗤笑了一声,呢喃低语了一句:“那张老道骗我!你金刚魂不在此处!”
就转身两步跳下楼,再没说一句话。
无妄惊恐的追随者卜羲怀文,爬到栏杆旁边,低下头,发现月色下卜羲怀文安稳无恙的落了在院子里,无妄才暗自松了一口,又看了看距离,发现这二层木楼实在太高,犹豫了几次,无妄还是没胆量学着卜羲怀文那样潇洒的跳楼,最终老老实实的从楼梯走了下去。
无妄下来的时候,卜羲怀文已经在火堆旁默默的喝起了酒,无妄进来的时候,喝酒的卜羲怀文眼皮子抬也没抬,木柴上高高升起的火苗,映在卜羲怀文的眼睛里,不断跳动,相比方才,卜羲怀文的话,仿佛一下子少了很多。
无妄小声怯怯的问:“施主,你怎么了!缘何又不理小僧了?”
卜羲怀文喝酒,说:“没心情了!”
无妄茫然,木讷的说:“因为你拆了那佛塔?”
卜羲怀文不理会,把酒硬塞到无妄手里,憨憨的抬着手示意:“喝一口!喝一口!你喝一口,就当渡我了!”
无妄只得轻轻沾了一点在舌头上,呲牙咧嘴,像只猴子。
卜羲怀文高兴了,转着酒坛子,想起来了什么,闷闷的道:“我前几天去买酒,问店家,最好的酒要几钱银子,店家却骂我疯子!”
无妄不说话,卜羲怀文开始抬脚踩燃得正旺的木柴,嘴里继续说:“现在这世道跟我想的不一样,所以我回来这儿看看,找些往日的念想!原想着会有个能说话儿的人,可惜了!人一辈子,回头想想,身边总有些人倏忽而来,又倏忽而去,他们来的时候,你觉得没什么,可等他们倏忽走了,你就晓得他们有有多重要了。”
燃着的篝火,终于被卜羲怀文一脚脚的踩灭了,只剩火星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