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万籁俱寂。
灯火通明的厢房内。
莫同忆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床上昏睡的人儿,默然良久。终于,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只见她眼神一凛,一个抬手,指尖氤氲着刺眼白光,当下暗自一声低喝将那指尖白光劈向床上人儿的天灵盖!
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那莫同忆竟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再次定睛看向床上并无一丝异样的人儿,她的瞳孔赫然放大,低声吃惊道,“怎的会这样!……”
殊不知方才一连串动作尽皆落到了门口女子的眼帘里。
“哐当”一声,寂静的厢房顿时回荡着瓷碗碎裂的刺耳音响。
晋柳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莫同忆身前,死死抓住莫同忆双手,跪拦道,“师叔!!小忧究竟犯了什么错,你竟要废她修为啊!!”
那莫同忆怔了怔,面容极为憔悴,敛眸不语,但闻跪地女子继续说道,“小忧她不是什么妖女,师叔你带她这么多年,难道心里还不清楚吗……”
幽幽的一声叹息。
霎时间摇晃的灯火,晃得二人辨不清彼此的表情。
末了,莫同忆满眼通红地扶起晋柳儿,叮嘱道,“柳儿,小忧平日里跟你最为要好,你……好好照顾她吧。”说罢随即掉头走人,像是压抑许久,迫不及待,亦或是,于心不忍。
晋柳儿一路跟随至门口,几番欲言又止。她不经意瞥见脚下刚炖好的补汤,鼻子一酸,自顾自地蹲地捡拾。
门缝吹进一丝冷风。
一朵枯萎的殷红之花登时轻飘飘地滚到了碎瓷里。
晋柳儿眉头一皱,不觉拈起那枯花,心说这时节怎会有花……她抚摸着似刚枯萎的花瓣,忽觉指腹有一种沙沙的触感,定睛往那花瓣上一瞧,不禁失声惊呼道,“血,血岩粉!!!……”
有如五雷轰顶。
十二夜宫。
议事堂。
卢有鱼瞟了一眼堂正中面色阴沉的男子,干咳了几声,问道,“师兄,那一伙人……怎么办?”
楼啸天冷哼一声,霎时睁眼,眸如寒电,道,“秦操老儿巴不得我把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卢有鱼一怔,迟疑说,“如此一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说罢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道,“秦操自知得不到不死灵,便派人暗杀,果真卑劣。”
“哼,他以为投靠了牧渔之城,就能为所欲为了吗。”楼啸天突然一句,惹得堂中人满脸狐疑。
“牧渔之城?”卢有鱼反问道,“牧渔之城远在北海,他秦操投靠牧渔之城作甚?”
“牧渔之城与不夜城交界北海,师父还在的时候,曾想使其归顺不夜城,”楼啸天顿了顿,接着道,“信奉北海龙神的蛮民,不肯投降,苦苦反抗多年。师父索性不管,就在交界处设了一十八镇,防其奇袭。”
卢有鱼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眸光一闪,急问道,“师兄就不怕秦操夺了那十八镇自封城主?”
一声冷笑。
“不耗上十几二十年,北海一十八镇,怕是没那么轻易就被夺了。”
“师兄……从何得知?”
楼啸天睨了一眼卢有鱼,气定神闲道,“同忆抓的那数十人里,有不少都假充寒水门弟子。”
卢有鱼吃惊地“哦?”了一声。
“牧渔蛮民,水性极佳,皮肤黝黑,五官突兀,不比常人。”楼啸天眼神忽而飘远,沉声道,“信奉北海龙神的蛮民,身上或多或少会有些龙纹刺身。”
卢有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问道,“依师兄意思,先将那一干人等关到洗心牢里?”
“还不到跟秦操老儿撕破脸皮的时候。”楼啸天重重地咳了几声,转而问道,“《古朔志》里记载的续命草,你可有眉目了?”
话音一落,卢有鱼登时满面哀愁,叹道,“《古朔志》里光记载南山风窟里长有此草,可要上那南山,还要找到风窟,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
然而天底下,到底又有多少件容易的事。
浣溪别苑。
依旧不改通明灯火的厢房内。
晋柳儿捧着一碗新熬的补汤,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低头缄默的女子,关切道,“小忧,你这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就别多想了。”说罢将手里吹凉的汤羹递向无忧的手边。
“柳儿,”无忧蓦然抬头,神色极为慌张,哑声道,“我刚刚梦见…我被师父废了修为!还被逐出师门……”不觉害怕得脊背一凉,打了个激灵。
晋柳儿身躯一震,险些洒了手里汤羹,忙硬塞到无忧手里,嗔道,“你瞎想什么呢!莫师叔与你情同母女,怎会下此狠手。”佯翻了一个白眼。
一丝苦笑。
无忧眼眶发红,将碗里汤羹仰脸一饮而尽,定定地注视着床边满面关切的女子,哽咽道,“柳儿……”
晋柳儿霎时摆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心口一酸,亦是眼眶发红。
二人随即相视一笑。
晋柳儿哼了一声,佯嘲笑道,“你居然背着我将寒水心经修到了第四重,太不仗义了啊,连我都瞒……”
无忧神色一怔,辩解说,“我没有啊……我会些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嘴硬!”晋柳儿翻了记大大的白眼,但闻一阵轻轻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