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世间充满了欺骗和心机,我孤身一人,活着倒不如死了。”
那女子“嘿嘿”一笑,说,“你怎会是孤身一人?你忘了刚刚问我的那个男人了?”
无忧一愣,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小指。温存犹如昨日的画面登时映入她眼帘,恍恍惚惚……
微风吹拂的竹林里,那男子黑衣遮面、剑眉星目……
水天一色的月池旁,那一袭荼白衣衫猎猎作舞的俊逸男子赫然屹立在漫天乱舞的秋叶之中,深深深深地凝视着她……
他的眼神。
他雪夜里宛如雪花融化般湿漉漉的唇瓣……
无忧狠狠地攥紧双手,将指甲使劲嵌进血肉里,她用痛感提醒她自己,不能再想,不能再想……但一时间的心乱如麻,终是心乱如麻!
幽幽地一声叹息。
“你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二十几年,就没想过死?”
那女子苦笑一般,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说,“我原本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无忧听罢眉头一皱,只觉那女子头颅一闪,快似一条拉长黑影,径直扑向她!
“饮,饮血镯……”
两排獠牙就这般停留在离她脖颈一厘处。
那女子又惊又喜地看着无忧,道,“小主人!!”
无忧忙不迭一把推开她,满脸狐疑。
“我,我,我是不老山庄的灵蝎小谢啊!……”
不老山庄?
无忧愈发狐疑了。
她不解地迎视着那女子焦急的目光,扬起手腕,问,“这是生死门血阿狱的饮血镯,跟你有什么关系……”心说“不老山庄”这四个字怎的听起来如此熟悉……
那女子眼底霎时掠过一丝疑惑,说,“血阿狱是个什么东西?”顿了顿,又说,“饮血镯是我们不老山庄的!里面的血,是我们庄主的血!只不过庄主老早就将它送人了而已……”
话说生死门炼血一派的无上至宝饮血镯乃第十代派主血蝠偶然所得,但怎么个偶然法……不得而知。世传血蝠后的历代派主都将保管饮血镯列为头等要事。一是因这饮血镯蕴含着至阴至纯的无上灵力,可经修炼纳为己用。二是因这饮血镯被炼血一派沿用至今,潜移默化,早已沾染了邪性。三是即使如此,历任炼血派派主无一人能戴上这饮血镯。
现下那女子口口声声说饮血镯里的血是不老山庄庄主的,那……
“你们不老山庄和不死灵有什么关系?”无忧冷冷问道。
那女子一怔,神色凝重道,“不老山庄乃不老山里的不老山庄,不老山庄人世代守护不死灵。”
听完这一席话,无忧没有半点吃惊。
她无数次逃避,无数次自欺欺人,而今不得不面对事实。
“小主人……”那唤作小谢的女子满眼泪花地瞅着她,“我二十几年,终究没有白等……”
无忧面色不改,说,“我不认识什么不老山庄,更别提什么庄主。”
似置若罔闻般,那女子兀自说道,“我就知道廖一清那小子肯定会把你带回来。”
“廖一清?”无忧连忙问,“你认识我爹廖一清?!”
那女子登时大笑不止,说,“小主人,廖一清是救过你的命,但救了你一命的人,不一定是你爹呀。”
无忧倏尔大脑一片空白,喃喃道,“我爹是谁……我又是谁……”她眸光一闪,霍然起身,指着那女子,喝道,“你说啊!为什么师父要骗我?!为什么人人要骗我?!……”
两行清泪。霎时滚落。
她哭声呜咽,支吾不清道,“我不过……不过是想呆在七……七里乡,平平淡淡地一辈子……我不管什么……什么不死灵……我只要三水……三水爹爹……朗,朗风……青山……”
没有说下去。
那女子亦是眼眶通红,说,“小主人,二十几年来,苦了你了……”
无忧眼前一黑,压抑深心的愤怒、悲戚、思念……一时间全然发泄出来,双耳耳鸣不已。
她满眼绝望地注视着那女子,声音异常冷静,问,“你没说,我爹不是廖一清,又是谁。”
“莫同悲。”那唤作“小谢”的女子没有一丝游移道。
莫同悲?!
无忧冷不丁满眼震惊!但闻那女子继续说,“你爹和楼啸天私自闯入不老山魂冢,被我咬了一口,中了蝎毒。楼啸天为救你爹,问上一代庄主求药,庄主答应了,前提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莫同悲必须和庄主成亲!”
无忧心里“咯噔”一声,仍旧不明白。
那女子深叹了口气,说,“换作平常女子,夫君在侧,儿女双全,固然美好。只是……”眼底一黯,道,“只是身藏不死灵的女童,一旦成亲诞子,就即刻油尽灯枯,再无活路啊……”
古有亡灵,生而不死。
灭族杀戮,泣麟悲凤。
乃以仇铸,不死阴魂。
千秋万代,不伤不灭。
………………
只因她身怀不死灵,所以就该承受这些荒谬的代价吗!
真是如此的话,倒不必再活着。
即使活着,亦是永生永世无人能懂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