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黑夜,星月无踪。如此这般彻底的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黑到万物恍如置身泥淖。常人的眼眸,怕是要被这漆黑迷惑,然即使黑夜若厮,仍有一人匆匆行驶在一派腐臭扑鼻的乱葬岗里。
忽然。那人蓦然停下了脚步,“咦”了一声,很是疑惑。
“你是不是在想,为何好端端的养尸之地变成了一片乱葬岗。”
幽幽传来的男子之声,胸有成竹地,语气不疾不徐。
那人听罢登时身体一震,缄默不语。
“阁下混进我鬼煞道,一不谋财,二不害命,想来是‘受人所托’了?”
眼下二人各自不动,彼此之间相隔十余尺,面容都模糊在了夜的漆黑里。
那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半年前血阿狱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无肠公子’,我听闻其手戴至宝饮血镯,又得千里红自愿退位,只是没想到,如此厉害之人,竟是个女子。”那男子不禁失笑。
那人亦笑了,冷冷一笑,随即说道,“劳驾乌派主在此等候多时,烦请乌派主带路。”
“带路?”那男子又疑又笑,“带何路?”
“养尸间之路。”那人淡淡道。
“鬼煞道养尸间从不让外人进。”
“此养尸间非彼养尸间。”
“鄙人不懂‘公子’的意思。”
那人笑了笑,“乌派主想懂的话便懂了,不想懂的话……我再怎么解释都不懂。”
话音一落,那男子哈哈大笑,道,“血阿狱大名鼎鼎的‘无肠公子’倒是挺会咬文嚼字。”
那人不带一丝感情道,“不敢当。乌派主还是带路吧。”说完拱手作了一揖。
“哼,我要是不带呢。”
“那无肠便要得罪了。”
言语毕,这二人相视而立,似乎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良久。
“‘公子’为何不动手?”那男子戏谑道。
那人漫不经心地回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那男子鼓掌大赞道。
不知怎的,一来二去的对话,那人似乎有些倦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既已杀了鬼娘子,给我看一眼她的尸体,又能如何?”
那男子哼了一声,道,“鬼煞道的事,还轮不到血阿狱的人来插手。”
“鬼煞道和血阿狱同属生死门。”
“死鬼和鬼夫人甘愿给风吹雨当狗,我乌小七却不肯。”
那人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笑问,“乌派主此话何意?”
那男子神色一凛,狠狠道,“意思就是,我鬼煞道从此脱离生死门,再不相干!!”说罢低喝一声,身如疾电,甩袖朝那被唤作“无肠公子”的人儿袭去。
急风猎猎,鬼哭漫天!
黑暗中,只见二人时而天上,时而地下,赤手空拳,真真叫一个不相上下!
“念你是女子,速速离去!转告风吹雨,说我乌小七不当他一个伪君子的狗!”那男子一个翻身,反转至那人身后,张手就要往其后脑勺劈去。
那人冷哼一声,一把抓住那男子的手腕,冷冷道,“还是你自己去说吧。”说完暗自低喝,手腕上红光白光纠缠交错,妖艳至极。光芒之中,映出了二人的面庞,一人脸无表情,一人面色苍白。
倏尔,面无表情那人眼神一颤,刚要直劈向面前人的手随之停顿。然就这一停顿,那男子嘴角微微一扬,印堂黑气缭绕,他手起掌落,眼睁睁地看着被击中那人似断脚飞鸟般重重地摔进腐臭的尸堆里。
一声闷哼,极其轻微。
“你终究是个女子。”
那男子负手而立,俯视着尸堆中身躯微颤的那人,笑意讥讽。
“‘乌、小、七’…可是你本名?”那人没由来地一问,似乎在苦笑。
话音一落,那男子满脸的笑意登时僵硬,他细眯了眯眼,怒道,“你调查我?”
那人艰难地起身,但觉胸口处剧痛犹如百万蚂蚁啃啮,阴冷之气,钻心挠骨。出奇地,她摇了摇头。
只不过这摇头却不是回答那男子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