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夜宫,洗心大殿。
“师姐,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哼,打发我们去休息,分明是不想见。既不想见,又为何风风火火地差人送信到碧山?依我看……”
“师姐的意思是……掌门就被关在这夜宫里?……”
“性命攸关,他楼心月就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封书信让我们千里迢迢而来,此时却不见客!难不成我们碧山无名的人,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师姐要不再耐心等等?”
“再等?!你我偏殿里等了,厢房里等了,如今又在这大殿里等!……”
不消说,当下大殿里说话的这二人便是无眠道长和玄真子柏鹤。由于此番不夜城之行过于紧急,他二人亦是仅带了几个相熟的弟子。那无眠道长素日温和,极少生气动怒,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把几个随行弟子吓得吱都不敢吱一声,就连他柏鹤都……
“师姐,先让这些孩子休息休息吧……我看几日没合眼,身子吃不消。”
那无眠本双眉倒竖,听罢一时怔了怔,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算了。是我太心急了……”
那柏鹤微微点了点头,随即挥手示意随行弟子离去。
不料。
“咦……你们还杵在这儿干嘛?快去休息。”
那柏鹤满面狐疑地打量着跟前一行雪青人影,只见纷纷作揖,听闻道,“师父不休息,弟子怎敢。何况掌门被困不老山,生死未卜……弟子不愿休息,弟子愿同师父一起等。”
“这……”那柏鹤心口一热,自是感动,说道,“身处异乡,难得你们能这样着想。为师很欣慰……”
幽幽地一声叹息。
但这叹息,却不是他们这些个异乡人。
循声而望,大殿之外,夕阳正收着最后几抹余晖,而就在北境这般慵懒、这般柔丽的余晖之中,一衣袍猎猎的黑影兀自缓缓踱步,轮廓绚烂而单薄。
当下柏鹤诸人不由地细眯了眯眼,待回过神的时候,那叹息之人,已然翩然立于他们眼前了。
正是楼心月。
“各位久等。”那楼心月深作一揖,微笑说,“方才要事耽搁,不得空。我听弟子说你们仍在洗心殿等着,就连忙过来了。”说罢又作一揖。
那柏鹤和无眠相视一眼,心内狐疑,回了一揖,说,“城主事务繁忙,肯忙里偷闲与我们见上一面,不胜感激。”暗想这不夜城城主,倒是玉树临风,年轻得很……
“事不宜迟,劳烦城主带路了。”
未及柏鹤和那楼心月寒暄完,那无眠即刻打断,一副随时要走的架势。
“这……师姐,我们……”
“我派掌门被困不老山,无眠作为派中道长之一,心急如焚,还望楼城主体谅。”
那楼心月听罢怔了怔,道,“天色欲晚……道长就算此时去了不老山,亦寻不到人哪。”
“你说什么?”那无眠眉头一皱,目有愠色,问,“天色晚了如何就去不得了?”
楼心月笑了笑,也难怪那无眠心焦。他楼心月都一副不慌不忙没事人般的表情……确实,无名派掌门被困,关他何事?毕竟不老山,也只是存活在世人流言里的一场大梦啊……
“道长有所不知。我寒水门三试弟子期间,时常会选取幻林中一带作为考核地点。这幻林,又叫作‘不死林’,原属不老山……”
“哦?”
“顾名思义。幻林乃由幻象堆砌,且先不说昼夜期间的凶险,若道长执意要……”
“楼城主究竟何意?不妨明说。”
那楼心月话再次被打断,也不恼,轻叹了口气,说,“我题外问一句,无名派……就这几个人吗?”
“你!”那无眠登时怒目圆睁,指着他楼心月的鼻子喝道,“你口出狂言,欺我无名派没人?!”
“道长误会。”那楼心月作了一揖,忙堆笑说,“无极真人三月前与我会面时,曾说九尾妖狐极有可能藏匿在不老山。我之所以这样问,是怕道长到时候与那妖狐斗起法来势单力薄……”
一声冷哼。
“你属意萧肃定要将信中讯息传达给我师兄无相,想来对我们无名派很是了解。如你所说,事出紧急,我就带了几个贴身弟子。无相师兄他……应是在赶来的路上。”
楼心月听罢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城主方才的话还没说明白,为何我们现在不能去不老山?”
不待他楼心月回答,那柏鹤却是眸光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莫不是楼城主有何难言之隐?”
出奇地,他楼心月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瞒各位。家父年轻时,曾深夜只身去过不老山,险些丧命,好不容易……”没有说下去。
“这样啊……”那柏鹤瞟了身边女子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不如我们……等等和无相师兄会合……再一起去?”
静默。
突如其来。
当下所有人屏息等着她无眠的回答。
“不可。”
那柏鹤一怔,随即恢复平常,似乎是意料之中。
那无眠道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跟前一袭锦绣华裳的男子,心说无相师兄现下在啼红寺,那寒水门弟子萧肃一去,其余三派势必都知掌门被困一事……况且苏纶信尚未摸清辟谷之地……我先他们一步,说不定可以将事情问清楚……至于要把什么事情问清楚,其实她心里亦踌躇。是要问他无量仙逝之因,还是要问他无极……
他无极是否与无量仙逝有关?
殊不知此念头一出,无眠登时打了个激灵。纵使她千百次地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她内心深处仿佛被这个念头扎了根般。他无量离奇身死,尸骨不全,果真与无极半分干系都没?!所谓修道之人,六根清净,可事已至此,她不得不去猜疑。